沈承砚挣扎着爬起来。腿上的伤被寒气冻得发僵,每动一下都像有钝刀在肉里碾,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他扶着墙,一步一挪地挪到前堂门口,手刚碰到门板,就抖得厉害。
“长姐。”他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刚出口就被自己的喘息盖了去。
屋里没有动静。
他咬着牙,推开一条门缝。沈昭宁坐在窗边的榻上,手里捧着那本昨夜没点灯也在翻的书,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发梢,却暖不透她周身的冷。
“长姐,我错了。”他扶着门框,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又硬生生撑住,“你罚我吧,怎么罚都行。”
书页翻过一页,声轻得像羽毛落地,却在这死寂里格外刺耳。
沈承砚的手攥得发白,指节抵着门框,压出深深的红痕。他能看见长姐垂着的眼睫,根根分明,像沾了霜的蝶翼,连颤动都带着寒意。
“我不该惹你生气,不该作践自己。”他的声音开始发颤,腿上的疼顺着骨头往心里钻,“你骂我一句,或者……让我在这儿跪着,好不好?”
榻上的人终于动了动,却不是看他,只是抬手将滑落的书页拢了拢。阳光照在她手上,那双手曾无数次给他涂药、掖被角,此刻却冷得像块玉,连指尖都透着拒人千里的凉。
沈承砚站在门口,像尊快要散架的泥塑。腿上的伤开始发烫,钝疼变成了尖锐的刺,一下下扎着神经。他的视线渐渐模糊,眼前的光影都在晃,却死死盯着长姐的背影,不敢移开半分。
“长姐……”他几乎是哀求了,声音里的哭腔藏不住,“你看看我,求你了……”
书又翻过一页。
风从门缝钻进来,卷着地上未干的雪水气息,扑在沈承砚腿上,激得他打了个寒颤。他觉得自己像株被冻在雪地里的枯草,连求一场像样的风雪都成了奢望。
日头爬到窗棂正中时,沈承砚的腿已经麻得没了知觉,只有一阵阵的抽痛提醒他还站着。他看着长姐始终没动过的背影,忽然觉得那背影比窗外的残雪更冷,冷得能把人的骨头都冻裂。
“我就在这儿等着。”他哑着嗓子说,像是在跟自己保证,“等你消气,等你愿意见我。”
屋里依旧没有回应。
他扶着门框,慢慢滑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腿上的伤开始发痒,是伤口要发炎的征兆,可他连抬手去挠的力气都快没了。阳光一点点移过他的脚边,又一点点退去,像长姐吝啬给予的任何一点目光。
暮色漫进屋里时,沈昭宁终于合了书。她起身时,裙摆扫过榻边的小几,带落了一个空茶杯,瓷片撞在地上的声响,惊得沈承砚猛地抬头。
他看见长姐径直往内屋走,经过他身边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衣袂带过的风里,没有半分温度。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两个空间。沈承砚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忽然笑了一声,笑声里全是疼,比腿上的伤更甚。他慢慢蜷起身子,把脸埋在膝盖里,听见自己的心跳撞着胸腔,一声声,像在敲着一口永远等不到回应的钟。
夜露开始往下落,打在窗纸上,潮乎乎的。他知道,这一夜又会很长,长到足够让腿上的伤结起薄薄一层痂,也足够让心里的疼,再往骨头里深嵌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