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侯府回来后，林清寒便将更多心思放在回春堂的生意上。陈掌柜的身体日渐好转，已经能下床走动，偶尔还会坐在柜台后指点她辨认京城特有的药材，药铺里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气。
这日清晨，林清寒正在门口施药汤，一个熟悉的身影挤到前排，是那日在西市遇见的货郎。他接过药汤一饮而尽，压低声音道：“林姑娘，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林清寒一边往碗里舀药汤，一边问道。
“昨夜我去西市收摊，听见几个黑衣人在墙角嘀咕，说什么‘暖玉’、‘药铺’、‘灭口’之类的词。”货郎的声音发颤，“我看他们凶神恶煞的，没敢多听，不过听那意思，好像是冲着回春堂来的！”
林清寒舀药汤的手顿了顿，心头一沉：“你确定他们说的是回春堂？”
“不敢百分百确定，但他们提到了‘陈掌柜’和‘新来的女大夫’，我猜……”货郎搓了搓手，“姑娘，你可得当心啊，那些人看着就不是善茬。”
“多谢你告诉我。”林清寒递给他一个刚做好的药囊，“这个能安神，你带在身上。”
货郎千恩万谢地走了。林清寒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泛起一阵寒意。黑衣人、暖玉、灭口……看来货郎的话并非空穴来风，那些人果然是冲着回春堂来的，或许与陈掌柜的病也脱不了干系。
她转身回了药铺，把这事告诉了陈掌柜和秦伯。陈掌柜皱着眉沉思片刻：“看来他们是怕我醒过来，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清寒，这京城不比药谷，人心险恶，你若是怕，便先回谷里避避。”
“陈掌柜放心，我不走。”林清寒摇头，“我既然来了，就没有临阵脱逃的道理。况且，他们要找的是暖玉，只要没找到，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我走了，反而会连累你们。”
秦伯急道：“那可怎么办？咱们报官吧？”
“不可。”林清寒道，“那些人敢在京城动手，背后定有靠山，贸然报官，怕是会打草惊蛇。我倒是想，去西市的黑市看看。”
“黑市？”陈掌柜脸色一变，“那地方鱼龙混杂，都是些亡命之徒，你一个姑娘家去太危险了！”
“越是危险，越有可能找到线索。”林清寒目光坚定，“他们既然在黑市附近出没，说不定暖玉就在那里交易。我去瞧瞧，或许能发现些什么。”
她打定主意，当日傍晚便关了药铺，换了身不起眼的灰布衣裳，往西市的黑市去。
黑市藏在西市最偏僻的巷子里，只有到了夜里才会热闹起来。刚走到巷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嘈杂的叫卖声，与白日的繁华不同，这里的喧嚣里带着几分诡秘，灯笼的光也昏昏沉沉的，照得人影幢幢。
林清寒低着头，混在人群中往前走。巷两旁摆满了小摊，卖的多是些来路不明的玩意儿，有旧字画、古玉，还有些一看就不是正经渠道来的药材。
她一边走，一边留意周围的动静，耳朵里全是讨价还价的声音，却没听见任何与“暖玉”有关的字眼。正有些失望，忽然瞥见角落里一个小摊前，站着两个黑衣人，身形与货郎描述的有些相似。
她连忙停下脚步，躲在一棵老槐树后，悄悄观察。只见那两人正与摊主低声说着什么，摊主是个独眼的老者，听完后摇了摇头，指了指巷子深处。
两个黑衣人点了点头，转身往巷子深处走去。
林清寒心头一动，悄悄跟了上去。
巷子深处更暗，只有几盏灯笼挂在墙上，光线昏暗。两个黑衣人走到一扇不起眼的木门前，敲了敲门，门很快开了，里面透出昏黄的光。
她不敢靠太近，只能远远地看着。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门开了，两个黑衣人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个锦盒，看形状大小，倒像是装暖玉的盒子。
他们转身往回走，脚步匆匆。林清寒正想跟上去，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站住。”
她猛地回头，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刀尖闪着寒光。
“跟踪我们？”黑衣人冷笑一声，“看来回春堂的女大夫，胆子不小。”
林清寒心头一紧，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她悄悄往后退了一步，手摸向腰间——那里藏着她防身用的银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强作镇定。
“不知道？”黑衣人逼近一步，匕首抵向她的咽喉，“兄弟们说了，留着你是个祸害，正好今天送你上路，也省得再费功夫。”
就在匕首即将碰到她咽喉的瞬间，林清寒猛地侧身，指尖弹出几枚银针，直刺黑衣人的手腕。黑衣人没想到她会武功，痛呼一声，匕首掉在地上。
她趁机转身就跑，身后传来黑衣人暴怒的吼声：“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巷子里顿时乱了起来，又有几个黑衣人从暗处冲了出来，堵住了她的去路。林清寒咬紧牙关，凭借在药谷练就的灵活身手，在人群中穿梭躲避，可黑衣人越来越多，她渐渐被逼到了墙角。
眼看就要被抓住，忽然听见一阵破空声，几枚暗器从暗处飞来，精准地打在黑衣人的手腕上。
“谁？”黑衣人大惊失色。
阴影里，一个挺拔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月白锦袍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显眼，正是萧彻。他身后跟着几个随从，个个身手矫健，很快就将剩下的黑衣人制服。
“侯、侯爷？”被抓住的黑衣人脸色惨白，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萧彻没看他们，目光落在角落里的林清寒身上。她的头发有些乱，灰布衣裳被划破了一道口子，脸上沾了点灰尘，却依旧挺直着脊背，眼底没有丝毫惧色。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的声音有些沉，听不出是责备还是别的。
林清寒定了定神，指了指那两个拿着锦盒的黑衣人：“我来查暖玉的下落，正好撞见他们交易。”
萧彻看向那两个黑衣人，随从立刻上前，夺过他们手里的锦盒，打开一看——里面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什么暖玉。
“说，暖玉在哪？”萧彻的声音冷了下来。
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忽然猛地撞向旁边的墙壁，竟要自尽。随从眼疾手快，一把将他们拉住，死死按住。
“带回去审。”萧彻冷冷道。
随从押着黑衣人离去，巷子里很快恢复了安静。
萧彻走到林清寒面前，目光落在她划破的衣袖上，眉头微蹙：“受伤了？”
“没有。”林清寒摇摇头，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多谢侯爷出手相救。”
他看着她，沉默了片刻，才道：“这里危险，我送你回药铺。”
这次，林清寒没有拒绝。
两人并肩往巷外走，谁都没说话。月光透过巷口的灯笼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林清寒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走到巷口，她停下脚步：“侯爷，送到这里就好。”
萧彻点头，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递给她——是一枚小巧的玉佩，上面刻着“靖安”二字。
“拿着。”他道，“日后若再遇危险，凭这枚玉佩，可去侯府求助。”
林清寒看着那枚玉佩，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接了过来：“多谢侯爷。”
她转身往回春堂的方向走，走了几步，忽然听见他在身后说：“以后别再一个人来这种地方，太危险。”
她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握着那枚玉佩，指尖能感觉到玉石的温润，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暖意。林清寒低头看着它，心里忽然有些乱。
他为何会出现在黑市？是早就知道那里有线索，还是……特意跟着她来的？
她甩了甩头，把这些念头抛开。不管是为了什么，他终究是救了她。
只是不知为何，想起他刚才看她的眼神，想起那枚带着他体温的玉佩，她的心跳，竟有些失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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