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千面厅内所有癫狂的喧嚣被瞬间抽空,只剩下一种凝固的、令人心脏停跳的寂静。
无数张笑脸面具僵硬地转向舞池中央,那些咧到耳根的夸张笑容此刻显得无比恐怖,凝固的欢愉下是冰冷的审视。空气中弥漫着那件白袍伤口处渗出的、刺鼻的暗蓝色腥气,与甜腻的腐臭和血腥味混合,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诡异氛围。
花如月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空气刀割般刮过喉咙。面具歪斜,一只眼睛透过缝隙,惊恐地迎接着整个怪诞世界的注视。她能感觉到手中手术刀上沾着的、那点粘稠冰冷的暗蓝色液体,也能感觉到身上那件白袍如同受伤的活蛇般痛苦地抽搐、蜷缩,试图重新缠绕束缚她,但那撕裂的伤口似乎让它暂时失去了大部分力量。
她的目光猛地射向VIP包厢。
白九思就站在那里。
他微微晃动着杯中猩红的液体,冰紫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落在她身上,那里面翻涌着毫不掩饰的、近乎灼热的惊艳。仿佛她不是破坏了他游戏的捣乱者,而是完成了一件远超他预期的、绝妙的作品。
他唇角缓缓勾起,然后,抬起空闲的那只手。
啪。啪。啪。
他轻轻地、缓慢地鼓了三下掌。
清脆的掌声在死寂的大厅里异常清晰,如同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精彩。”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到花如月耳中。
“真是……太精彩了。”
他仰头,将杯中猩红的液体一饮而尽,随手将空杯扔下栏杆。水晶杯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碎片四溅。
这声响像是一个信号。
舞池周围那些僵硬的笑脸面具们,猛地动了起来!
它们不再发出笑声,而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种低沉的、威胁般的咕噜声,如同被惊动的兽群,缓缓地、一步步地朝着舞池中央的花如月逼近。它们的身影在炫目的灯光下拉出扭曲变形的影子,密密麻麻,堵死了所有去路。
那件抽搐的白袍也仿佛受到刺激,裂口处涌出更多暗蓝色的粘液,重新开始收紧,试图再次缠绕上来!
花如月瞳孔紧缩,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她握紧手术刀,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却撞上了冰冷坚硬的什么东西——是舞池中央一个装饰用的、雕刻着扭曲人脸的金属柱。
无处可逃!
就在最前面几个笑脸工作人员张开手臂,即将扑上来的瞬间——
“呵。”
一声轻蔑的冷笑从包厢传来。
白九思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手,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下方的围猎。他冰紫色的眼眸里那抹惊艳已经沉淀下去,转化为一种更深沉的、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我的东西,”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警告,“也是你们能碰的?”
逼近的笑脸面具们猛地顿住脚步,僵硬地转向包厢方向,似乎有些迟疑。
但就在这时,那个之前将花如月推进来的、戴着金丝笑脸面具的管事排众而出。他指着花如月身上还在渗液的白袍,对着包厢方向,发出尖锐的、像是金属刮擦的抗议声:
“大人!她损坏了‘戏服’!破坏了演出!这是对‘剧院’的亵渎!必须予以惩戒!这是规则!”
“规则?”白九思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他轻轻一挥手。
“砰!”
那金丝笑脸管事的脑袋,像一个被重锤击碎的西瓜般,毫无预兆地炸开了!
无头的尸体晃了晃,重重栽倒在地,暗红色的血液和白色的脑浆溅射开来,沾染了周围那些笑脸面具的衣襟。
那些笑脸面具齐齐后退一步,咕噜声瞬间消失,只剩下死一样的顺从和恐惧。
白九思看都没看那尸体一眼,目光重新落回花如月身上,带着一丝不耐烦。
“还愣着干什么?”他蹙眉,语气像是责怪不听话的宠物,“弄坏了衣服,不知道要换一件吗?”
换一件?
花如月还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就感到一股熟悉的、无法抗拒的力量再次攫住了她!
但这次,不是操控她跳舞,而是猛地将她从舞池中央拔起,凌空拽向VIP包厢的方向!
“啊!”她惊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飞过那些低垂着头的笑脸面具,越过栏杆,重重摔落在包厢柔软却冰冷的地毯上。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一只冰冷的、穿着白色病号服的脚却轻轻踩在了她的后背上,力道不大,却足以将她牢牢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白九思俯视着她,银发从肩头滑落,扫过她的侧脸,带来一阵战栗。
“虽然破损的样子……也别有一番风味。”他慢条斯理地说着,冰紫色的眼眸扫过她撕裂的白袍和渗出的蓝色液体,语气里带着一种挑剔的惋惜,“但脏了,就该换掉。”
他抬起踩着她的脚,用脚尖嫌弃般地拨弄了一下那件仍在抽搐的白袍。
“脱了。”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花如月趴在地上,浑身僵硬。脱了?在这?当着所有……东西的面?
见她不动,白九思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戾气。
“需要我帮你?”他声音冷了下去。
花如月猛地一颤。她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屈辱和恐惧像冰水混合着火焰,灼烧着她的神经。她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掐出血来。
最终,她颤抖着伸出手,摸索到背后那件白袍的系带——那并非普通的绳结,而是一种冰冷的、仿佛有生命的活扣。她的指尖刚一碰到,那活扣就像蛇一样自行松开滑落。
白袍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变成一件只是浸满暗蓝色粘液的、冰冷滑腻的死物,从她身上滑脱。
包厢里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住她只穿着单薄内衬的身体,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她下意识地蜷缩起来,试图遮挡自己。
白九思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就像在看一件物品。他随手一指包厢角落的一个黑檀木衣柜——和之前道具室里那个一模一样。
“那里面,自己去拿一件新的。”
花如月挣扎着爬起来,不敢迟疑,踉跄着扑到那个衣柜前,猛地拉开柜门。
里面,依旧只挂着一件衣服。
不是白袍。
那是一件极其繁复华丽的、暗红色的宫廷长裙,裙摆上用黑线绣满了层层叠叠的、扭曲的荆棘与鸦羽图案,领口镶嵌着细碎的、如同凝固血滴般的宝石。华美,却透着一股沉重的不祥。
她别无选择。
她颤抖着手取下那件沉重的长裙,冰冷的布料触感让她哆嗦了一下。她背对着包厢,用最快的速度脱下破烂的内衬,将那件暗红色的长裙套上身。
裙子冰冷而沉重,紧紧包裹着她的身体,仿佛第二层皮肤,又像是华丽的棺椁。领口的宝石硌着她的锁骨,带来细微的刺痛。
就在她穿好的瞬间——
【滋……第二幕《提线人偶》演出结束。】 【即将开启第三幕:《最终谢幕》。】 【请所有演员前往主舞台准备。】
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花如月猛地回头。
只见白九思已经走到了包厢门口,正回头看她。他冰紫色的眼眸在她身上的暗红长裙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幽光。
“红色……”他轻声呢喃,像是评价,又像是回忆什么,“也很衬你。”
然后,他勾了勾手指。
“该去谢幕了,我的……女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