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无灯,只有窗外渗入的些许天光,勾勒出他近乎僵硬的轮廓。清冽的冷香混着他身上从未有过的、某种压抑到极致的滚烫气息,将她牢牢困在门板与他胸膛之间这方寸之地。
手腕被他攥得生疼,骨头仿佛下一刻就要发出哀鸣。
花如月在最初的撞击带来的晕眩中回过神来,仰起脸,试图在黑暗中看清他的表情,却只对上一双深得骇人的眸子,那里面的冰层彻底崩碎,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几乎能将她吞噬的暗潮。
他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冰冷的、被冒犯的怒意,却又奇异地掺杂了别的什么,像是……失控。
花如月心口那点幽火猛地窜高。
她非但没惧,反而用那只自由的手,轻轻抵上他冰凉的胸膛,指尖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其下肌肉绷得死紧,心跳沉猛地撞击着她的指尖。
“师尊……”她声音放得极软,带着受惊般的微颤,可每一个字都像精心打磨过的钩子,“弟子只是……敬林师兄一杯酒而已。师尊为何……如此动怒?”
她明知故问。指尖甚至不安分地,极轻地划了一下。
按着她手腕的力道骤然又加重了几分,疼得她轻轻抽了口气,眼底却漾开更浓的笑意。
白九思的呼吸似乎滞了一瞬,黑暗中,他逼近她,两人鼻尖几乎相触,他冰冷的吐息拂过她的唇瓣。
“敬酒?”他低哑地重复,声音里淬着冰,也燃着火,“需要贴得那般近?需要那般笑?需要让他碰你的手?”
一连串的质问,失了往日所有的平静淡漠,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咬牙切齿的意味。
花如月像是被吓到了,微微睁大了眼,眼波在昏暗中潋滟生光,无辜又委屈:“师尊……您弄疼我了……弟子、弟子一向如此……以往这般,您也从未……”
“以往是以往!”他猛地打断她,另一只手倏地抬起,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完全仰起头,承受他所有压抑不住倾泻而出的情绪,“本尊如今,不准。”
最后三个字,落得极重,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甚至是一丝……蛮横。
花如月静了片刻。
然后,她忽然笑了出来。笑声很轻,带着气音,在这紧绷到极致的黑暗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挑衅。
“不准?”她重复着,被他捏着下巴,发音有些含糊,却更添靡丽,“师尊以什么身份不准?是师尊……还是……”
她拖长了语调,感受到捏着她下巴的指尖猛地一颤。
“……还是动了凡心的男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
只有两人交缠的、不再平稳的呼吸声,以及那无声咆哮的、一触即发的张力。
花如月能感觉到,按住她手腕和捏住她下巴的力道,都在那一瞬间绷紧到了极致,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碾碎。
但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未降临。
白九思只是死死地盯着她,在昏暗的光线里,像一头濒临失控的困兽,用尽全部力气束缚着体内咆哮的什么东西。
许久,或许只是一瞬。
他猛地松开了对她所有的钳制,像是触碰到了什么滚烫的烙铁,骤然退后一步,拉开了距离。
冰冷的空气瞬间涌入两人之间。
他背对着她,身影挺拔却僵硬,声音已然恢复了惯有的冰冷,甚至比以往更冷,更空,听不出半分情绪,仿佛刚才那个失控逼近的人只是她的幻觉。
“滚出去。”
花如月揉着发红的手腕和下巴,看着他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背影,眼底的笑意更深,也更凉。
她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向前走了一小步,声音轻飘飘的,像羽毛搔过心尖:
“师尊方才……是吃醋了么?”
那背影骤然一僵。
周遭温度骤降,连空气都仿佛要凝结出冰渣。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再说话。
但花如月知道,她又一次,精准地戳中了那冰层最脆弱的一点。
她见好就收,敛了笑意,垂下眼睫,做出驯顺的模样,柔声道:“弟子告退。”
转身推开殿门离开时,她最后回眸瞥了一眼。
白九思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像一尊彻底冰封的雕像。
只是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节泛出青白之色。
仿佛在极力隐忍着,某种即将破笼而出的凶兽。
殿门缓缓合拢,最后一丝光线被切断。
花如月站在廊下,看着远处云海翻涌,轻轻舔了舔唇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冰冷而压抑的气息。
她的好师尊。
这无情道,怕是真要修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