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破晓,云海翻金。
白九思端着刚沏好的雪顶灵茶,站在花如月的洞府外已有两个时辰。露水浸湿了他的白衣,他却浑然不觉,只专注地望着那扇石门。
“进来。”
清冷的声音自内传出,石门无声开启。白九思眼睛一亮,整了整衣襟,小心端着茶盏走入。
洞府内陈设简朴,唯有一榻一几,几个蒲团。花如月端坐云床之上,双目轻阖,周身灵气流转如月华笼罩。即便已经看了三百年,白九思仍会在见到师尊的瞬间失神片刻。
“师尊,请用茶。”白九思将茶盏轻放在几上,退后三步垂首而立。
花如月缓缓睁眼,那双琉璃般的眸子扫过茶盏,不起波澜:“说过多少次,这些杂事不必做。”
“弟子心甘情愿。”白九思低头道,掩去眼中炽热。
花如月不再多言,指尖轻点,茶盏自行飞入手中。她浅啜一口,微微颔首:“雪顶灵茶,水温控制得恰到好处,灵气未散。你的控火术又精进了。”
白九思心中涌起欢喜,正要说什么,却见花如月已放下茶盏,重新闭目入定。
“师尊,今日可否......”
“修炼上有疑问?”花如月未睁眼,声音如寒泉击玉。
白九思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道:“是,关于金丹后期灵力运转,弟子总觉得百会穴处有所阻滞。”
“凝神,我引你一遍。”
一缕精纯灵力自花如月指尖溢出,流入白九思眉心。他闭上眼,感受着那熟悉又令人心悸的力量在体内游走,细心记下每一个流转节点。
不过半炷香时间,花如月收回灵力:“可明白了?”
“明白了,谢师尊指点。”白九思嘴上应着,心里却怅然若失。每次相见总是如此短暂,除了修炼,师尊从不愿与他多言半句。
“那便回去好生修炼。”花如月语气平淡,已送客之意明显。
白九思站在原地,脚底如生根般不动。三百年来,他日日寻各种借口前来,只为多看师尊一眼。可花如月的心仿佛万年寒冰,从不曾为他融化分毫。
“还有事?”花如月睁眼,眸中似有微不可察的叹息。
“师尊,后山凤栖花开了,据说三百年一现,您......”白九思鼓起勇气道。
“痴儿。”花如月轻轻摇头,“凤栖花开不过世间幻景,你我修仙之人,当以大道为重,岂可沉溺这些虚华之物?”
白九思垂首,指甲掐入掌心:“弟子明白。”
可是师尊,若大道途中无你相伴,纵使长生久视,又与顽石何异?这句话在他心中翻滚了百年,却从未敢说出口。
见他仍不肯走,花如月忽然问道:“九思,你入我门下几何了?”
“整整三百年了,师尊。”
“三百年弹指一瞬,你已至金丹后期,离结婴只一步之遥,很好。”花如月语气中有一丝难得的欣慰,但转瞬又恢复清冷,“但道途漫漫,切勿为外物所扰,误了修行。”
白九思猛地抬头:“在师尊眼中,弟子只是......修行吗?”
洞府内一时寂静,唯有灵气流转的细微声响。
花如月凝视他许久,方缓缓道:“你是我徒儿,我自然望你道途坦荡,早日登仙。”
“若弟子不愿登仙呢?”白九思几乎是脱口而出。
“胡闹!”花如月声音陡然严厉,“修仙之人,岂有此言!”
白九思跪下来,三百年的情愫在胸中翻涌,几乎要冲破理智:“师尊,弟子......”
“出去。”花如月打断他,重新闭目,不再看他一眼。
白九思望着那张无悲无喜的面容,最终将所有话语咽回腹中,默默行礼退出。
石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两个世界。
花如月在他离去后缓缓睁眼,目光落在尚未冷却的茶盏上,许久未动。茶香袅袅中,她极轻地叹息一声,那叹息太浅,浅得刚出口就散在了灵气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洞府外,白九思抚摸着冰冷石门,低语如呢喃:“师尊,您的心,真的是石头做的吗?”
无人回应,唯有山风呼啸,卷起落花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