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场的喧嚣被彻底甩在身后。
花如月几乎是魂不守舍地抱着那瓶水，一路低着头，脚步虚浮地走回宿舍。沿途遇到的人，目光各异，窃窃私语，她都像没看见，没听见。
脑子里反复回放的，只有白九思递过水瓶时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和他离开时那个沉默又沉重的背影。
还有她自己那场突如其来的、歇斯底里的失控。
“你只能喝我的水！”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在她耳边循环播放，每播一次，脸颊就烫上一分，脚趾都尴尬得蜷缩起来。
她怎么会说出那种话？简直……简直像那些被占有欲冲昏头脑的Omega一样！
宿舍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界。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怀里还紧紧抱着那瓶仿佛烙铁般烫手的水。
寂静放大了一切细微的感知。
颈后的齿痕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带着某种昭然若揭的存在感。
她烦躁地抬手想去摸，指尖却在半空顿住。
不对。
不是那里在痛。
是心口。一种闷闷的、酸涩的、却又带着点奇异悸动的抽痛，让她无所适从。
她不是没见过别人为爱疯狂。那些Alpha和Omega们，为信息素痴迷，为独占欲争斗，在她看来既有趣又有点可笑。她一直以为自己永远会是那个置身事外、轻松享受喜爱的旁观者。
可白九思……
他不一样。
他没用信息素蛊惑她——她也根本闻不到。
他用的是更笨拙、更暴烈、也更…绝望的方式。
像一头困兽，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只为了在她那片波澜不惊的心湖里，砸出一丝微不足道的涟漪。
而现在，她好像真的……被砸中了。
不仅被砸中，那涟漪还在不断扩大，搅得她心慌意乱，方寸大失。
她竟然会因为他接了别人的水而失控到那种地步？
这感觉陌生又汹涌，让她害怕。
以前那些轻飘飘的“喜欢”，此刻回想起来，苍白得像褪色的糖纸。而白九思带来的，是滚烫的烙印，是冰冷的禁锢，是近乎自毁的疯狂，是那句沙哑的“只看我”。
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
却又……莫名地，让她无法再轻易地说“不要”。
花如月把脸埋进膝盖里，发出一声无助的、带着哭腔的呻吟。
完了。
她好像……惹上大麻烦了。
一个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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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军校医疗部特殊隔离观察室外。
沈淮看着监测数据，眉头紧锁，对着通讯器另一端低声汇报：“……情绪数值极不稳定，精神力阈值一直在安全线边缘徘徊，有周期性异常峰值……对，比上次易感期结束后更糟糕。表面上看起来稳定，但内里像座活火山。”
他顿了顿，揉了揉眉心：“根源？根源您应该很清楚。今天训练场……那位又来了，闹了一场，打掉了别人送给他的水，当着所有人的面吼着说‘只能喝我的’……”
通讯器那头传来低沉威严的声音。
沈淮苦笑：“是，她是无心的，她可能根本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但对他来说……”他回头看了一眼观察室内，“那就是唯一的火种，能瞬间点燃他，也能瞬间让他彻底冷却毁灭。白先生，他的偏执症……因为花如月，已经严重到远超信息素影响范畴了。这很危险，对双方都是。”
挂断通讯，沈淮深吸一口气，推开观察室的门。
白九思坐在阴影里，没有开灯。只有仪器屏幕幽蓝的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他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冰冷的、边缘锐利的金属碎片——那是从他上次撕裂的隔离门上掰下来的。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
眼底是一片沉寂的灰蓝，看不到底，也看不到一丝光。仿佛训练场那短暂的情绪波动从未发生过。
但沈淮知道，那沉寂之下，是比爆发更可怕的、濒临极限的压抑。
“你需要深度干预治疗，白九思。”沈淮语气严肃，“不能再这样下去。你的精神力会先于你的身体崩溃。”
白九思的目光淡淡扫过他，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
“她吓到了。”他忽然开口，声音平直，没有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哭得很厉害。”
沈淮一愣。
“我弄哭了她。”他继续说着，指尖用力，金属碎片边缘几乎要嵌进皮肉，“又一次。”
沈淮沉默了片刻：“那不是你的错。她……”
“是我的错。”白九思打断他，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偏执的认定，“明知道会吓到她，还是控制不住。”
他慢慢摊开手掌，看着掌心被碎片硌出的深深红痕。
“想要她只看我，想要她只对我笑，想要她的一切。”他声音低了下去，染上一丝冰冷的茫然，“这种念头……像毒瘾。戒不掉。”
沈淮感到一阵寒意。
“如果……”白九思缓缓抬起眼，看向沈淮，那眼神空洞得让人心悸，“如果她永远都不会……”
他停顿了很久，久到沈淮以为他不会再说下去。
最终，他只是极轻地扯了一下嘴角，那弧度冰冷而绝望。
“没关系。”
他重新握紧那块碎片，任棱角刺痛皮肉。
“我可以等。”
“等到她习惯我的存在，习惯我的靠近，习惯到……再也想不起别人。”
“或者，”他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疯狂的血色，“等到我彻底毁灭。”
“在那之前——”
他的声音低得如同叹息，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执拗。
“她只能是我的。”
医疗舱内陷入死寂。
只有心电监测仪上，那代表着他心跳的曲线，在无人可见的屏幕上，正规律地、平稳地，绘制着一条——
无限趋近于偏执的直线。
牢不可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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