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晓晚的半决赛打得不算轻松。对手是位经验老道的美国选手，控球稳得像钉在桌上，好几次把她逼到无球可打的境地。她想起江杨说的“藏白球”，咬着牙跟对方磨防守，直到最后一局，借着对方一个微小的走位失误，才以11比9险胜。
走下赛场时，她腿都有点软，江杨早等在球员通道，手里拿着条干毛巾，递过来时指尖碰了碰她的额头：“出了不少汗，别着凉。”
孟晓晚接过毛巾擦脸，笑出两个梨涡：“进决赛了。”
“我看见了。”江杨眼里的光比刚才赛场的聚光灯还亮，“晚上别练了，早点休息，明天决赛要耗体力。”
她点头应着，心里却记挂着他说的“秘密地方”。直到第二天决赛结束——她以13比10拿下冠军，站在领奖台上捧着奖杯，看见台下江杨冲她挥手时，才后知后觉想起这事。
后台刚换好衣服，江杨就敲门进来，手里拎着她的行李箱：“走，带你去地方。”
“我还没跟教练说呢……”孟晓晚边套外套边往外走。
“说了，他让我把你‘完好无损’送回来。”江杨替她拉着行李箱，脚步轻快，“顺便说，他挺感谢我这几天帮你‘特训’。”
孟晓晚笑出声，追上去跟他并肩走。雪又开始下了，这次是软乎乎的雪片，落在发间就化了。江杨没开车，带着她往城郊走，越走越偏，最后停在一栋藏在松树林里的小木屋前。
木屋看着旧，门楣上却挂着块褪色的木牌，刻着“杨记球房”四个字。江杨从口袋摸出钥匙开门，推开门的瞬间，孟晓晚愣了——屋里居然真有张斯诺克球桌，虽然桌布边缘有些磨损，灯光却擦得亮堂堂，墙上还挂着好几张照片。
她走近了看，照片上是年轻的江杨，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白色比赛服，站在领奖台上举着奖杯，笑起来眼里有光。旁边还有张集体照，他站在中间，身边围着几个年纪相仿的少年，其中一个她认得——是现在斯诺克界的顶尖选手，周延。
“这是我以前在国内时，我爸给我开的球房。”江杨走到球桌旁，指尖轻轻拂过桌面的绒毛，“后来我来赫尔辛基，托朋友把这桌子运过来了，偶尔来擦擦灰。”
孟晓晚摸着墙上的照片，忽然懂了——他哪是“半隐居”，他是把所有热爱都藏在了这栋小木屋里。
“你看这个。”江杨从桌下拿出个旧盒子，打开，里面是根斯诺克球杆，杆尾刻着个“杨”字，跟他送她的那颗白球上的字一模一样。“这是我第一次拿冠军时，我爸给我买的杆。”
他拿起球杆，在球桌旁站定，架杆的姿势自然得像呼吸。孟晓晚看着他弯腰，手肘沉得很稳，肩膀贴住下巴，跟他教她时说的一模一样。白球被他轻轻推出，撞向红球堆，“哗啦”一声，红球散成漂亮的扇形。
他没停，接着走位，一颗接一颗，动作流畅得像水流。阳光透过木屋的窗户落在他身上，雪片在窗玻璃上融化，留下蜿蜒的水痕。孟晓晚忽然想起他说的“不敢了”，可此刻他握着球杆的样子，分明比谁都勇敢。
最后一颗黑球落袋时，江杨直起身，回头看她，眼里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好久没打了，手生。”
“才没有。”孟晓晚走过去，拿起那颗刻着“杨”字的白球，放在他手边，“你看，它跟你多配。”
江杨拿起白球，指尖摩挲着上面的字，忽然轻声说：“周延昨天给我打电话了，说国内有个慈善邀请赛，让我去当嘉宾。”
孟晓晚眼睛一亮：“那你去吗？”
“以前总找借口推了，”江杨看着她，眼里的光软乎乎的，“现在想，或许可以去看看。”
孟晓晚心里像炸开了烟花，她刚想说话，手机响了，是教练催她回酒店，说晚上有庆功宴。她挂了电话，有点舍不得走：“我明天就要回国了。”
“我知道。”江杨点头，“我帮你查了航班，后天有直飞的，我订了票。”
孟晓晚愣了下：“你也回去？”
“嗯。”江杨笑了，“去看看周延说的那个邀请赛，顺便……”他顿了顿，眼神认真，“顺便送你回家。”
雪还在下，木屋外的松树被雪压弯了枝，屋里的灯光暖得很。孟晓晚看着江杨站在球桌旁的样子，忽然觉得，那场暴雪带来的不只是一场相遇，是把两个藏着热爱的人，重新拉回了阳光下。
她拿起自己的九球杆，走到他对面，笑着说：“来一局？九球，我让你三颗球。”
江杨挑眉：“看不起谁呢？”他拿起斯诺克杆，轻轻敲了敲她的杆头，“比就比，输了的请吃饭。”
白球在桌面上滚动，撞出清脆的声响。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却盖不住屋里的暖意，像有什么东西，在雪地里悄悄开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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