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局九球没打完。孟晓晚刚把六号球磕进袋,教练的电话又追了过来,语气里带着笑:“孟晓晚同志,庆功宴都快开席了,你再不回来,奖杯我可替你抱了啊。”
她吐了吐舌头,冲江杨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江杨放下球杆,拿起她的外套递过来:“走吧,我送你回去。”
往酒店走的路上,雪下得更密了,踩在雪地里的“咯吱”声混着两人的脚步声,格外清晰。孟晓晚想起刚才在木屋看到的照片,忍不住问:“你跟周延以前是队友?”
“嗯,从小一起在球房练球。”江杨踢了踢路边的积雪,“他比我晚两年进职业队,以前总跟在我屁股后面喊‘杨哥’,现在成大满贯选手了。”语气里没什么羡慕,倒带着点老哥哥看弟弟的欣慰。
“那他肯定很希望你回去吧?”孟晓晚侧头看他,雪花落在他睫毛上,像撒了层碎钻。
江杨脚步顿了顿,没直接回答,只说:“以前总觉得,回去了也没人信我。后来才发现,信不信的,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他转头看她,眼里落着雪光,“重要的是,现在想拿起杆了。”
孟晓晚心里一暖,刚想说什么,酒店的灯光已经在不远处亮着了。江杨帮她把行李箱拉到门口,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递过来——是颗新的巧粉,用透明袋装着,上面还印着赫尔辛基的雪景图案。
“给你的。”他说,“你那盒快用完了,昨天路过球房用品店顺手买的。”
孟晓晚接过来,指尖捏着温热的巧粉,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那个刻着“晚”字的球杆,把杆尾对着他:“你看,这字跟你的‘杨’字,是不是挺配?”
江杨低头看了看,忽然笑了:“等回去了,找个师傅,把俩字刻一块儿?”
孟晓晚脸颊一热,连忙转开话题:“那……后天机场见?”
“嗯,我提前去等你。”江杨往后退了两步,冲她挥挥手,“进去吧,别让教练等急了。”
她点点头,转身往酒店里走,走了两步又回头,见他还站在雪地里,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她冲他喊:“江杨,你也早点回去!”
他抬手比了个“知道了”的手势,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酒店门口,才转身走进雪夜里。
庆功宴闹到半夜。教练拉着她跟赞助商敬酒,队友们围着她要签名,孟晓晚笑着应付,心里却总想着后天的航班。直到回到房间,她摸出江杨送的巧粉,又想起木屋里他握杆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往上扬——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连看到颗巧粉,都能想起他的眉眼。
后天一早,孟晓晚拖着行李箱去机场。刚走到候机厅,就看见江杨坐在长椅上,手里拿着本斯诺克杂志,身边放着个不大的背包。他穿了件黑色的冲锋衣,比穿风衣时更显清爽,见她过来,立刻站起来:“来了?我刚想给你发消息。”
“你怎么这么早?”孟晓晚把行李箱推给他,他顺手接过去,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怕堵车。”他笑了笑,“早饭吃了吗?那边有卖三明治的,还是你爱吃的火腿芝士味。”
两人并肩往登机口走,一路聊着天。孟晓晚说她回国后要先回队里报到,然后去看教练,江杨说他打算先去周延的球房看看,顺便试试那根旧杆还顺不顺手。
“对了,”孟晓晚忽然想起什么,“那个慈善邀请赛,什么时候开始?”
“下下个月。”江杨说,“周延说让我去当解说,顺便跟他打场表演赛。”
“表演赛?”孟晓晚眼睛一亮,“那我能去看吗?”
“当然能。”江杨看着她,眼里带着笑,“到时候给你留最好的位置,让你当我的专属观众。”
登机广播响起时,孟晓晚忽然有点舍不得。她看着江杨,小声说:“江杨,等你打表演赛的时候,我给你当球童吧?帮你擦杆、递巧粉。”
江杨愣了下,随即笑开:“好啊。不过球童得管饭,赢了比赛,还得请我吃大餐。”
“没问题!”孟晓晚用力点头,心里像揣了颗糖。
飞机起飞时,孟晓晚靠窗坐。她看着赫尔辛基的雪景渐渐变小,直到变成一片白色的绒毯。江杨坐在她旁边,正低头看手机,屏幕上是周延发来的消息,说球房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他回来。
孟晓晚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江杨,你说我们下次再一起来赫尔辛基,会不会还遇到暴雪?”
他抬头看她,窗外的阳光落在他眼里,亮得像星星:“不知道。但不管遇不遇到暴雪,我都陪你来看。”
飞机穿过云层,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孟晓晚看着江杨的侧脸,忽然觉得,这场从暴雪开始的相遇,早已经不是偶然——是命运把两个藏着热爱的人,重新拉回了彼此身边。
她从包里拿出那颗刻着“杨”字的白球,放在江杨手心。他握住她的手,两人的指尖交叠,像两颗终于找到彼此的球,在人生的球桌上,慢慢滚向同一个方向。
而远处的天空,蓝得像块透明的玻璃,仿佛在说:故事还长,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