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老赛定在开春后，江杨的练球时间又长了些。每天清晨，孟晓晚还没到球房，就能听见里面传来“咔嗒”的击球声——他总趁着天不亮，安安静静地练走位，阳光透过球房的窗户斜斜落在他身上，连扬起的袖口都沾着层柔光。
有次她早到了半小时，趴在门口看他。他正练一颗贴库的红球，架杆、瞄准、出杆，动作重复了七八遍，直到白球稳稳停在黑球正前方，才直起身舒了口气。转身看见她时，他愣了下，随即笑了：“怎么不进来？”
“怕打扰你。”孟晓晚走进来，递过手里的热包子，“刚买的，猪肉大葱馅，你爱吃的。”
江杨接过包子，指尖碰着温热的油纸，忽然低头在她额角印了个吻：“等比完赛，带你去趟我老家。”
孟晓晚愣了：“去老家？”
“嗯，”他咬了口包子，眼里带着笑意，“我爸妈总念叨你，说想看看让我重新拿起球杆的姑娘长什么样。”
她脸颊一热，低头戳着手里的豆浆杯：“叔叔阿姨会不会觉得我……太闹腾了？”
“他们就喜欢你这样的。”江杨捏了捏她的脸，“我妈总说我以前练球太闷，家里都没个笑声。”
练球的日子虽忙，却透着股踏实。孟晓晚偶尔去队里参训，回来总带回新的战术笔记，摊在球房的小桌上，跟江杨讨论：“你看这个走位，九球里能用吗？我觉得白球落点可以再偏左一点……”江杨就拿笔在纸上画，边画边笑：“你这脑子，一到战术就转得比谁都快。”
赛前一周，周延带着几个老队友来探班，还拎了箱啤酒。几个人围着球桌坐，周延拍着江杨的肩膀感慨：“想当年你十七岁拿冠军，我在台下喊得嗓子都哑了，现在居然能再看你打比赛，跟做梦似的。”
江杨笑了，拿起球杆敲了敲桌沿：“别煽情，等我赢了，你请客。”
“请！必须请！”周延转头冲孟晓晚挤眼睛，“晓晚，你可得去现场给杨哥加油，他以前比赛，就怕没人盯着，一慌就容易偏杆。”
孟晓晚红着脸点头，心里却记着——比赛那天，一定要站在他能看见的地方。
元老赛当天，伦敦的体育馆里坐满了人。孟晓晚坐在第一排，手里捏着那枚银质小球，手心都沁出了汗。江杨出场时，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他穿着白色比赛服，走到球桌旁时，下意识往她这边看了眼，嘴角弯了弯。
对手是位英国老将，打法沉稳，跟江杨年轻时的风格很像。前几局比分咬得很紧，江杨有次走位失误，白球停在了红球堆外，台下传来小声的叹息。孟晓晚站起身，冲他比了个“稳住”的手势——就像他当年在赫尔辛基看她比赛时那样。
江杨抬眼看见，深吸口气，重新架杆。那杆他打了个精准的缩杆，白球“嗖”地退回，稳稳停在黑球旁，台下瞬间爆发出欢呼。
最后一局，桌上只剩三颗球。江杨围着球桌走了两圈，忽然弯腰，出杆的瞬间，孟晓晚想起在赫尔辛基木屋的那个下午——他握着旧球杆，白球撞向红球堆的声响，跟此刻一模一样。
黑球落袋的瞬间，全场掌声雷动。江杨直起身，看向裁判，又转头望向孟晓晚，眼里亮得像落了星光。
颁奖结束后，孟晓晚在球员通道等他。他走过来，身上还带着赛场的烟火气，一把把她抱起来，转了个圈：“我赢了。”
“我看见了。”她搂着他的脖子，笑出眼泪，“江杨，你太厉害了。”
他放下她，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递过来——是枚小小的奖牌，挂绳上刻着“2024元老赛冠军”。“给你，”他说，“你说过，我的奖杯要跟你的凑个热闹。”
孟晓晚捏着奖牌，忽然想起在赫尔辛基的雪夜，他说“赛场我早就不适合了”。原来有些热爱，只要遇到对的人，就能重新长出翅膀。
回国后，他们真的去了江杨的老家。那是个江南小城，院子里种着棵桂花树，江妈妈拉着孟晓晚的手不放，给她看江杨小时候的照片：“你看这张，他十岁第一次拿少儿冠军，抱着奖杯睡了三天，傻不傻？”
江杨站在旁边笑，伸手把孟晓晚拉到身边：“妈，别总说我糗事。”
“我乐意说。”江妈妈白了他一眼，转头给孟晓晚塞了袋桂花糕，“这是你叔叔蒸的，甜糯，你尝尝。”
离开老家那天，江爸爸送他们到车站，忽然拍了拍江杨的肩膀：“好好对人家姑娘，别像以前那样，心里有事总憋着。”
江杨点头，握紧了孟晓晚的手。
回到球房时，门口的松树抽出了新枝。孟晓晚把那枚元老赛奖牌挂在墙上，跟她的九球冠军奖杯并排，阳光照在上面，亮闪闪的。江杨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球房名字，明天就去改。”
“嗯。”她靠在他怀里，听着球房外的风声，忽然觉得——最好的故事，不是轰轰烈烈的夺冠，也不是惊天动地的告白，而是这样的日常：球桌旁有讨论战术的低语，小桌上有温着的豆浆，身边有能并肩的人。
后来有天，球房来了个小姑娘，怯生生地问：“请问，这里能学打球吗？”
孟晓晚笑着点头，江杨拿起旁边的儿童球杆递过去：“来，我教你。”
小姑娘握着球杆，学着江杨的样子架杆，却总抬肩膀。孟晓晚走过去，轻轻按住她的胳膊：“别慌，把肩膀贴住下巴，像把自己钉在原地……”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三人身上，球房里响起清脆的击球声。远处的松树在风里轻轻晃，像在说——故事还长，这球桌旁的长情，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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