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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里的续与长

在暴雪时分的爱情

周末班开课那天,天刚放亮,球房的门就被轻轻推开了。是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手里攥着个布包,见孟晓晚在灶台前揉面,怯生生地喊:"孟阿姨,我带了自己的杆。"

布包解开,露出根半旧的儿童杆,杆尾缠着圈粉色胶带,是磨破了又缠上新的。孟晓晚擦了擦手上的面,笑着往她手里塞了个热乎的面团:"先帮阿姨揉面,等会儿葱油饼就着热汤吃,练球才有力气。"

小姑娘捏着面团笑,辫子上的蝴蝶结沾了点面粉,白扑扑的。小孙子背着杆包冲进屋时,正见她蹲在灶台边看锅,立刻凑过去:"我教你揉面!要像揉巧粉那样,顺着一个方向转!"两人头凑着头捏面团,面粉沾得鼻尖都是,倒像两只刚偷吃完的小麻雀。

张教练来得早,正蹲在门口钉新招牌。"晚杨新芽"四个字是江杨写的,刻在块旧松木上,张教练往木牌边钉常青藤的枝条,新抽的嫩芽蹭着木字,绿得发亮。"钉牢点,得让这牌子在这儿立好些年。"他敲着钉子念叨,周延在旁边递锤子,见小芽和江杨进来,扬了扬下巴:"俩老师可算来了,孩子们都等不及要练球了。"

屋里已坐了五个孩子,围着球桌看少年摆球。他把白球放在台心,手里捏着粉笔,正讲"母球落点要留三分空",讲得认真,额角沁出点薄汗——比自己打比赛时还紧张。见小芽进来,他赶紧让开位置:"芽姐,该你讲了。"

小芽拿起杆,没先讲角度,反倒指着玻璃柜:"你们看那木牌,'晚杨新芽',晚杨是这球房的老名字,新芽是后来添的。"她擦了点巧粉,俯身架杆,暖白灯光落在台呢上,"练球也一样,得先懂旧规矩,再长新本事。"

"嗒"一声,白球撞开红球,滚到预想的位置停住。孩子们都凑过来看,小姑娘踮着脚,手指轻轻点了点台呢:"芽姐,它怎么就不偏呢?"

江杨递过杆架:"因为她算好了'留空'——就像走路,得给旁边人留半步距离,才不撞着。"他教那孩子握杆,指尖纠正她的姿势,"你看,杆要贴着手心,不是攥着,就像托着片叶子。"

一上午的时光都浸在巧粉香和笑声里。小孙子教同伴"绕黄球要眯眼瞄准",结果自己练时把白球蹭进了袋,惹得众人笑;少年帮小姑娘修杆尾,用胶带缠出朵歪歪的小花,让她攥着时不硌手;张教练坐在老位置,手里转着杆头,见哪个孩子姿势歪了,就用杆尾轻轻敲敲他们的后背。

中午吃葱油饼,孟晓晚摆了两大盘,还熬了玉米碴粥。孩子们捧着碗坐在球桌旁,饼渣掉在台呢上,就用手指拈起来吃掉。小姑娘忽然举着饼说:"我爸说,下次还来,他也想看看芽姐打球。"

小芽刚咬了口饼,闻言笑了:"下次让他来,我教他打颗黑球。"

下午收拾球房时,小芽见登记册上又多了两个名字,是上午来送孩子的家长填的。江杨正往玻璃柜里放个新物件——是孩子们凑钱买的小台灯,说"张爷爷看杆时能亮些",灯座上贴满了他们画的小芽和球杆,歪歪扭扭的,却热闹。

"下周该教走位了。"江杨把台灯摆在陶土小芽旁边,暖光透过玻璃映出来,"我找了些旧比赛录像,晚上咱们一起看看,琢磨着怎么讲孩子才懂。"

小芽翻着登记册,见自己和江杨的旧名字旁,新名字排得整整齐齐,像老枝上抽出的新叶。窗外的常青藤被风吹得沙沙响,新叶蹭着旧藤,阳光落在叶尖,亮得晃眼。

孟晓晚端着洗好的葡萄进来,放在玻璃柜上:"张教练说,等天暖了,在门口搭个凉棚,孩子们练累了能歇脚。"她剥了颗葡萄递给小芽,"他还说,这周末班得一直办下去,让晚杨的新芽,长一茬又一茬。"

小芽咬开葡萄,甜汁混着暖意漫进心里。她抬头见江杨正看着玻璃柜里的奖牌和奖状,阳光落在他侧脸,睫毛投下浅浅的影。当年那个帮她捡球的少年,如今正和她一起,教新的孩子握杆、瞄准、看落点。

旧巧粉的香还在,老路灯的光还亮,球房的门开着,风带着常青藤的绿味涌进来。小芽忽然想起江杨写的那句"旧地留痕,新枝引光"——哪是引光,分明是旧痕里的光一直亮着,照着新枝慢慢长,长在晨光里,长在巧粉香里,长在一辈辈握着球杆的手里,续着老故事,也开着新花。

远处巷口的旧路灯还没灭,昏黄的光和球房的暖白光在墙角叠着,像有人把新旧的日子,都轻轻拢在了一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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