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阳光格外慷慨,把“晚杨球房”的木招牌晒得暖融融的。江杨找来了砂纸和木漆,正蹲在院里打磨那副补好的旧木架,木屑混着阳光的味道,在空气里轻轻飘。
小芽端着盆清水过来,刚放下就被小石头拽住了胳膊。他手里攥着支铅笔,鼻尖沾着点灰:“小芽姐,我画的名字好看不?”木架最左边的栏板上,歪歪扭扭写着“小石头”三个字,笔画里还带着没擦干净的橡皮屑。
“好看,就是再刻深点,以后就擦不掉啦。”小芽笑着帮他擦掉鼻尖的灰,转头看见朵朵正踮着脚,把自己的名字写在最右边,旁边还画了个小太阳。
江杨把打磨好的木架搬到屋檐下,递过一把小巧的刻刀:“小心点,顺着铅笔印慢慢划。”
小石头第一个上手,握着刀的手有点抖,刻第一笔时太用力,木架上多出个小毛刺。他顿时慌了:“坏了坏了,刻歪了!”
“没事。”江杨拿过他手里的刀,在歪掉的地方轻轻补了两刀,原本的毛刺变成了个小小的弯钩,“你看,这样像不像你打球时,总爱歪着的帽子?”
小石头凑近一看,果然笑了:“像!比原来还好看!”他接过刀,小心翼翼地继续刻,这次手稳了不少。
孩子们排着队刻名字,巷子里的老人们路过,都忍不住停下看两眼。王奶奶拄着拐杖,眯着眼睛笑:“这架子可有年头了,当年江杨他爸学刻名字,也在这上面划了好几个歪歪扭扭的道道呢。”
江杨听见这话,动作顿了顿。他放下手里的砂纸,指尖轻轻拂过木架内侧——那里确实有几个浅淡的刻痕,是他小时候的杰作,早被岁月磨得快要看不清了。
“江杨哥,你也刻一个呀。”朵朵举着刻刀喊他。
江杨笑了笑,接过刀,在木架正中间刻下自己的名字。刀锋划过木头,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像在跟多年前那个同样握着刀的小男孩打招呼。
小芽看着他刻字,忽然想起旧照片里那个眉眼和他极像的少年。她转身回球房,从玻璃柜里拿出那张集体照,照片里的江杨父亲站在后排,手里也握着根球杆,笑得坦荡。
“刻好了!”小石头举着木架喊。阳光下,新刻的名字深浅不一,带着孩子气的认真,和那些旧痕挤在一块儿,倒像是一场跨越了时光的聚会。
江杨把木漆调得浅浅的,给新刻的名字刷上漆。孩子们围在旁边,看着那些字慢慢透出暖黄的颜色,像撒了层阳光在上面。
“等漆干了,就把你们的杆放上去。”江杨把木架往球房里搬,“以后这就是你们的专属架杆位,跟照片里的人一样。”
小石头突然指着墙上的日历:“再过三天,顾叔就回来了吧?”
大家都愣了愣。孟晓晚正擦着球台,闻言笑着点头:“是呢,车票早寄来了,说要带南方的点心给你们。”
小芽看向玻璃柜里的那张单人照,照片上的少年还在笑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推门进来,喊一声“我回来啦”。
她拿起那颗旧白球,放在新刻好的木架上。白球上的小坑对着阳光,像只眨着的眼睛。
风又从巷口吹进来,带着远处卖糖画的吆喝声。新刷的木漆味混着旧木头的香,在球房里慢慢散开,和那些藏在照片里的葱油饼香、巧粉香,融成了一股新的味道。
小芽忽然觉得,顾叔回来时,大概也会喜欢这味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