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的周末清晨,老槐树的叶子落得比往常更勤些,一片片浅金的叶瓣飘在晚杨球房的木门上,像给门板镶了层碎金。江杨刚推开球房的门,就听见巷口传来三轮车“吱呀”的声响——顾叔已经推着车来了,车斗里铺着的蓝布上,除了装葱油饼的竹篮,还多了个木架子,上面挂着串红灯笼,是前几天他特意去集市买的。
“这灯笼一挂,球房看着更热闹了。”顾叔把车停在球房门口,伸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江杨刚要搭手,就看见小石头背着书包跑过来,书包上挂着的蓝弹珠钥匙扣晃来晃去,是上周江杨用红绳给他串的,现在成了孩子出门必带的“宝贝”。
“江杨哥!顾叔!我把弹珠盘擦好啦!”小石头举着手里的布,布上还沾着点木纹里的灰尘。江杨蹲下来,看着孩子通红的鼻尖,笑着从口袋里掏出颗橘子糖:“先歇会儿,等会儿陈大爷来了,还要教新学的‘弹珠绕桩’技巧呢。”
说话间,巷子里的脚步声渐渐多了起来。朵朵提着竹篮走在最前面,竹篮里装着刚从树上摘的橘子,黄澄澄的果子压得竹篮微微晃;大壮推着自行车,车后座绑着个小木板,上面放着他的弹珠杆和几颗彩色弹珠;小美则抱着一摞画纸,说要在球房里画今天的“弹珠小课堂”——自从上次展览后,孩子们总想着把球房里的热闹都画下来,贴在墙上的“故事角”里。
陈大爷也拄着拐杖来了,手里拎着个木匣子,里面除了弹珠杆,还多了个布袋子,打开一看,是些打磨光滑的小木桩。“昨天在家琢磨着,‘弹珠绕桩’的桩子太细,孩子们不好瞄准,就找了些老木头,重新做了粗点的。”陈大爷边说边把木桩拿出来,放在弹珠盘旁摆成圈,“这样一来,就算是刚学的孩子,也能慢慢找到感觉。”
孟晓晚从球房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个搪瓷盆,里面是刚和好的面团,要烙今天的葱油饼。“巷尾的张婶刚才送了把新葱来,说今天的葱油饼要多放些,孩子们爱吃。”她把盆放在门口的石桌上,抬头看见巷口有个熟悉的身影——是上次在展厅学弹珠的小男孩,正牵着妈妈的手往这边走,手里还拿着颗新的绿弹珠。
“阿姨!江杨哥!”小男孩看见他们,立刻挣脱妈妈的手跑过来,举着绿弹珠兴奋地说,“我昨天在家练了好久,今天肯定能绕三圈!”小石头听见,也掏出自己的蓝弹珠:“我教你!咱们今天比一比,看谁绕的圈数多!”两个孩子拉着手跑到弹珠盘旁,陈大爷笑着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准备当裁判。
不一会儿,球房里就挤满了人。街坊们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口,看着孩子们练弹珠;张师傅推着糖画车,在巷口支起摊子,熬糖的甜香混着葱油饼的香味,漫在整条巷子里;上次在展厅遇到的老爷爷,拄着拐杖坐在球房的椅子上,手里拿着江杨给他的旧照片——照片上年轻的江父正换灯泡,老爷爷时不时用手指擦一擦照片边缘,像是在擦拭珍贵的时光。
孟晓晚在石桌上烙葱油饼,面团在她手里揉得又软又韧,撒上切碎的葱花和盐,放在平底锅上,不一会儿就飘出香味。朵朵跑过来帮忙,把烙好的葱油饼放在竹篮里,裹上油纸,分给旁边的街坊和孩子。“阿姨,我妈妈说,下次要跟您学烙葱油饼,她也想给我做。”朵朵边说边把一块刚烙好的葱油饼递给小男孩的妈妈。
小男孩的妈妈接过葱油饼,咬了一口,眼睛亮了起来:“这饼子真香!比外面买的好吃多了,难怪孩子上次回来就说,要天天来球房吃葱油饼。”孟晓晚笑着说:“喜欢就常来,以后每周都烙,孩子们爱吃,咱们街坊也能聚聚。”
江杨则在球房里整理墙上的留言条,上次从展厅带回来的纸条已经贴满了半面墙,今天又多了几张新的——有街坊写的“下次要带孙子来学弹珠”,有孩子写的“我最喜欢陈大爷教的弹珠技巧”,还有人画了幅小小的弹珠盘,旁边写着“晚杨球房是最好的地方”。他刚把新纸条贴好,就看见林晓从巷口走进来,手里拿着个画夹,是特意来画今天的“弹珠小课堂”。
“没想到这么热闹!”林晓打开画夹,拿出铅笔开始画,笔尖在纸上沙沙响,“上次展览结束后,好多人问我晚杨球房的地址,说想来看看,今天一看,比我画里的还热闹。”江杨笑着递过一杯茶水:“都是街坊和孩子们捧场,你要是不忙,以后常来,把球房的故事都画下来。”
林晓点点头,目光落在弹珠盘旁的孩子们身上——小石头正教小男孩握弹珠杆,姿势有模有样;陈大爷在旁边指导,时不时纠正他们的手型;大壮和小美则在旁边加油,手里拿着糖画,笑得露出豁牙。林晓的笔尖不停,把这热闹的场景一点点画在纸上,画角还特意画了颗小小的蓝弹珠,和小石头的弹珠一模一样。
中午的时候,太阳升到了头顶,老槐树的影子缩成了一团。孟晓晚把最后一块葱油饼烙好,放在竹篮里,街坊和孩子们围坐在球房门口,手里拿着葱油饼,边吃边聊天。顾叔推着三轮车,把车斗里的红灯笼拿出来,挂在球房的门框上,红色的灯笼在阳光下晃着,给老巷添了几分喜庆。
“上次在展厅,有个从外地来的年轻人,说想拍点老巷的照片,放在网上,让更多人知道咱们的球房。”顾叔忽然想起这事,对江杨说,“他还留了联系方式,说这周末会来,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来。”江杨刚要说话,就看见巷口停了辆小汽车,一个背着相机的年轻人从车上下来,正是顾叔说的那个人。
“您好!请问是晚杨球房吗?”年轻人走到江杨面前,递过一张名片,“我是做老街区摄影的,上次在文化馆看了展览,特别想来拍一拍这里的故事。”江杨接过名片,笑着点头:“快请进,今天正好有‘弹珠小课堂’,您可以多拍些热闹的场景。”
年轻人跟着江杨走进球房,举起相机开始拍照——他拍了孩子们围着弹珠盘的样子,拍了孟晓晚烙葱油饼的场景,拍了顾叔挂灯笼的背影,还拍了墙上贴满的留言条。当他看到老爷爷手里的旧照片时,停下了脚步,轻声问:“爷爷,这张照片能给您拍张特写吗?太有年代感了。”
老爷爷笑着点头,把照片放在膝盖上,年轻人调整好相机,“咔嚓”一声,把老人和旧照片的画面定格下来。“这张照片要是洗出来,一定要给我一张,我想贴在球房的墙上,跟大家的照片放在一起。”老爷爷说,眼里满是期待。
下午,“弹珠小课堂”到了最热闹的时候。陈大爷组织孩子们进行“弹珠绕桩”比赛,孩子们分成两组,每组五个孩子,轮流上场,谁绕的桩子多,谁就赢。小石头和小男孩分在一组,小石头先上场,他握着弹珠杆,眼睛盯着桩子,轻轻一推,蓝弹珠顺着桩子绕了五圈,稳稳落在小坑里,周围立刻响起欢呼声。
“该我了!”小男孩握着绿弹珠,深吸一口气,学着小石头的样子推了出去,绿弹珠绕了四圈,虽然比小石头少一圈,但也赢得了掌声。陈大爷笑着把一颗橘子糖递给小男孩:“不错!比上次进步多了,下次肯定能超过小石头。”
孩子们的比赛还在继续,街坊们坐在旁边加油,张师傅则给每个赢了比赛的孩子做了个弹珠糖画,孩子们拿着糖画,笑得合不拢嘴。林晓把画好的画拿给大家看,画上的孩子们围着弹珠盘,脸上满是笑容,球房的灯亮着,红灯笼挂在门框上,老槐树的叶子飘在天上,每个人都能在画里找到自己的身影。
“太像了!这画里的我,正拿着糖画呢!”大壮指着画里的自己,兴奋地喊。朵朵也凑过来看:“你看我,正在给大家递橘子,画得真好看!”林晓笑着说:“等我把画装裱好,就送过来,挂在球房的墙上,让大家天天都能看见。”
傍晚的时候,夕阳把老槐树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球房的门上。孩子们渐渐散去,小石头临走前,把自己的蓝弹珠放在弹珠盘中央,说要让弹珠“守着球房,等明天再来”;朵朵则把没吃完的橘子放在石桌上,留给江杨和孟晓晚;小男孩拉着妈妈的手,说下周还要来,一定要赢过小石头。
街坊们也陆续回家,张师傅收拾好糖画车,对江杨说:“下次我带些新的糖画模具来,做些球房和弹珠盘的样子,孩子们肯定喜欢。”老爷爷则把旧照片递给江杨:“小伙子,等照片洗出来,一定要给我留一张,我要天天来看。”
江杨和孟晓晚开始收拾球房,顾叔蹲在三轮车旁,用布擦着车斗里的蓝布,陈大爷则把木桩和弹珠杆放进木匣子,说要好好收着,下周还要用。“今天来的人真多,比上次展览还热闹。”顾叔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那个年轻人说,要把照片发到网上,说不定以后会有更多人来咱们球房呢。”
孟晓晚锁好球房的门,从口袋里掏出那串钥匙,钥匙串上的蓝弹珠在夕阳下泛着光。她望着巷口的红灯笼,忽然说:“咱们球房,现在越来越像个家了,有街坊,有孩子,有故事,还有这么多温暖的回忆。”
江杨点点头,抬头看了看球房的灯,暖黄色的灯光落在门上,和红灯笼的光混在一起,格外温馨。他想起父亲当年开球房时的样子,那时候球房虽然小,但也总是挤满了人,孩子们围着弹珠盘,街坊们坐在旁边聊天,父亲则在柜台后笑着给大家递茶水。现在,父亲不在了,但球房的热闹还在,温暖还在,故事还在——这大概就是父亲当年说的“好故事要让更多人听见”,不仅听见,还要一直传下去。
顾叔推着三轮车,江杨和孟晓晚走在旁边,陈大爷跟在后面,四个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像一条长长的线,把老巷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紧紧连在一起。老槐树下,风吹过叶子,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在跟他们道别,又像是在期待下周的热闹。
走到巷口的时候,江杨忽然想起那个年轻人说的话,他掏出手机,给年轻人发了条消息:“谢谢您今天来拍照,要是有需要帮忙的,随时跟我说。”不一会儿,年轻人回复了:“不客气,这里的故事太温暖了,我一定要让更多人知道晚杨球房,知道这条老巷。”
孟晓晚看了消息,笑着说:“以后,咱们的球房,说不定会成为老巷的‘名片’呢。”江杨点点头,握紧了手里的钥匙串,钥匙串上的蓝弹珠硌着手心,像是在提醒他,要好好守护这份温暖,这份故事,这份属于老巷的时光。
三轮车驶在晚风中,车斗里的蓝布晃着,红灯笼的影子落在地上,弹珠盘里的余温还在,葱油饼的香味还在,孩子们的笑声还在。巷口的风,带着这些温暖的气息,飘向了远方,飘向了更长远的时光里,也飘向了每个人心里最柔软的角落。
球房的灯还亮着,红灯笼还挂着,老槐树还站着,像在等下周的孩子们,等下周的街坊,等更多来听故事的人——等一场关于老巷、关于球房、关于时光的新约定。而这份约定,会像那颗蓝弹珠一样,在时光里慢慢滚着,带着温暖,带着回忆,带着期待,滚向更远、更明亮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