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

期中考后的空气里，那种绷紧的弦骤然松弛的躁动感几乎肉眼可见。公告栏前，人头攒动，像一锅煮开了的沸水。

张昊“让让！让让！挤死了！”

张昊仗着身高优势，像艘破冰船似的在前头开道，一边还不忘回头招呼。

张昊“舒意安你快点！宋亚轩，许清冉，你俩也别磨蹭啊！”

舒意安“催什么催！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长颈鹿啊！”

舒意安艰难地跟在他后面，小脸憋得通红，她一边抱怨，一边伸长脖子试图越过前面黑压压的脑袋看到榜单。

许清冉和宋亚轩落在后面，被人潮推搡着，只能随着人流缓慢移动。他走在许清冉外侧，手臂微微抬起，形成一个无意识的、保护性的屏障，帮许清冉隔开一些过于汹涌的拥挤。

隔着薄薄的校服，偶尔能感觉到他手臂传来的温热和稳定的力量感。阳光白晃晃地照在攒动的人头上，蝉鸣在远处的树荫里不知疲倦地嘶喊。

张昊“找到了！高一（三）班！在这儿！”

张昊和舒意安的脑袋凑在一起，手指飞快地在名单上划过。

张昊“张昊……四十三？靠！又是吊车尾！”

张昊哀嚎一声，像泄了气的皮球。

舒意安“舒意安……三十七？啊啊啊！我的历史！我的政治！杀了我吧！”

舒意安紧随其后，发出悲鸣。

然后，他们的目光几乎同时定格在了名单的最上方，那两行紧挨着的名字上。

空气诡异地安静了两秒。

舒意安“许清冉！班级第一！年级第七！”

张昊“宋亚轩！班级第二！年级十七！”

张昊和舒意安猛地转过头，四道目光如同探照灯，齐刷刷地、带着难以置信和“被深深伤害”的表情，聚焦在许清冉和宋亚轩身上。

舒意安“你！们！两！个！”

舒意安伸出手指，颤抖地指着许清冉，又指向宋亚轩，声音拔高了八度。

舒意安“叛徒！背刺我们！”

张昊“就是，”

张昊捶胸顿足，一脸痛心疾首。

张昊“说好的难兄难弟一起挂科呢？宋亚轩！许清冉！你们俩浓眉大眼的家伙也背叛革命了！一个第一一个第二？还让不让人活了！”

张昊“我的心，拔凉拔凉的！”

他夸张地捂住胸口。

许清冉和宋亚轩被他们这突如其来的“控诉”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宋亚轩“谁跟你‘说好’了？”

宋亚轩笑着摇头，带着点无奈。

宋亚轩“自己不好好复习，怪谁？”

舒意安“怪你们太强！强得令人发指！”

舒意安悲愤地总结。

宋亚轩“我物理拖后腿了。”

宋亚轩看着榜单，语气带着点惋惜。

许清冉“我数学才惨呢，”

许清冉“最后那道大题几乎没得分，全靠前面撑着。”

俩人下意识地侧过身，面对着面，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语气里带着点同病相怜的真诚和一点点小小的、为对方高兴的喜悦。

四目相对，彼此眼中都映着对方小小的身影，还有一丝为对方感到的骄傲和刚刚被好友“控诉”后的无奈笑意。阳光落在他清澈的眼底，像洒了碎金。就在这短暂而自然的交流瞬间——

许清冉身后不知是谁猛地向前一挤，一股巨大的推力毫无征兆地撞在她后背上！她猝不及防，整个人完全失去了平衡，直直地向前扑去。

迎接她的，是一个带着温热体温、触感略显清瘦、却又无比坚实的怀抱。

薄荷的清香，干净、凛冽，带着夏日的清凉感，瞬间霸道地侵占了所有感官。

脸颊猝不及防地撞在宋亚轩锁骨下方的校服布料上，隔着薄薄一层棉质，能清晰地感受到布料下少年温热的肌肤和清晰的心跳——咚、咚、咚……沉稳而有力，却似乎又比平时快了一些。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世界只剩下那清晰的心跳声，鼻端萦绕的薄荷冷香，还有脸颊触碰到的、属于另一个人的、真实的温度和触感。许清冉的大脑一片空白，耳朵尖像是被点燃了，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宋亚轩“小心，”

头顶上方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关切。

下一秒，一双温热而有力的手稳稳地扶住了许清冉的肩膀，力道适中地将她从那个短暂却足以让人灵魂出窍的拥抱姿势中扶正。

许清冉像是触电般猛地向后退开一小步，脸颊滚烫得能煎蛋，根本不敢抬头看他，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校服的下摆。

眼角的余光只瞥见他同样迅速收回的手，还有他微微泛红的耳廓和略显不自然别开的脸。

然而，这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幕，怎么可能逃得过旁边那两双雷达般的眼睛？

张昊“哇——哦——！！！”

舒意安“投——怀——送——抱——！！！”

舒意安和张昊那极具穿透力的、混合着狂喜和戏谑的尖叫声，瞬间在拥挤的公告栏前炸开！比刚才看到成绩时的控诉声还要响亮十倍！瞬间吸引了周围所有看榜同学的目光。

舒意安“哎呀呀！这‘抱’得也太及时了吧宋亚轩？英雄救美啊？”

舒意安捂着嘴，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闪烁着狡黠的光。

张昊“‘小~心~’！哎哟喂，这声音，温柔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张昊更是拍着大腿，模仿着刚才宋亚轩扶我的动作，怪腔怪调。

宋亚轩“你胡说什么！”

他那张白皙俊朗的脸上，一层薄薄的红晕迅速从耳根蔓延开来，如同滴入清水的胭脂，在脸颊上晕染开一片明显的绯色。

宋亚轩“人挤而已。”

舒意安“哦~人挤啊~”

舒意安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在许清冉和他之间暧昧地扫来扫去。

舒意安“那怎么别人没挤到我们冉冉怀里去呢？偏偏就是你？嗯？”

张昊“就是就是！”

张昊“缘分！这就是天注定的缘分！躲都躲不掉！”

许清冉“舒意安！张昊！”

许清冉又羞又恼，声音都在发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脸上。

许清冉“你们闭嘴！是有人挤我！不是故意的！”

公告栏前的人群依旧拥挤喧闹，阳光炙热地烤着地面。可许清冉和宋亚轩之间，那刚刚被意外拉近到几乎为零的距离，此刻又被无形的尴尬和好友们夸张的调侃迅速推远。

在张昊和舒意安持续不断的、充满戏谑的“哦~~~”“啧啧啧”声中，许清冉低着头，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宋亚轩则别开脸，假装专注地看着公告栏上某个无关紧要的名字，只有那依旧泛红的耳根，暴露了他远非表面的平静。

舒意安“走了走了！再看下去眼睛要瞎了！”

舒意安夸张地捂住眼睛，笑嘻嘻地拽住许清冉的胳膊。

张昊“就是就是！”

张昊也推搡着宋亚轩，语气里全是促狭。

许清冉和宋亚轩几乎是同时被那对活宝“架”着，狼狈地逃离了公告栏那片是非之地。

阳光刺眼，蝉鸣聒噪，身后还隐约传来张昊和舒意安毫不收敛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