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寝宫时，沈婧溪的手心还攥得发烫。晚晴帮她卸下满头珠翠，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忍不住劝道：“公主，您就别想那案子了，二小姐和燕世子定会查清楚的。”
“怎么能不想？”沈婧溪扒着窗棂往外看，月色已爬上宫墙，将琉璃瓦照得泛着冷光，“春桃现在下落不明，万一她出事了，线索岂不是全断了？”她转身从妆匣里翻出个小巧的银哨，“晚晴，你去一趟刑部，把这个交给二姐，让她派人去御花园假山附近查查，春桃说不定……”
话说到一半便咽了回去。她不敢想“灭口”两个字，可燕祁未尽的话语像根刺，扎得她心口发紧。晚晴接过银哨，看着自家公主眼底的执着，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公主您在宫里等着，奴婢快去快回。”
晚晴走后，沈婧溪却坐不住了。她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月白短打，将琉璃镜和一小瓶解毒丸塞进袖袋——这是舅舅沈从渊给她备的，说京中不比宫外，多些防备总是好的。刚溜到宫门口，就见一道黑影从墙角闪出，吓得她差点喊出声。
“姑奶奶深夜出宫，是想闯禁地不成？”燕祁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玄色披风在夜风中扬起，“还是说，想自己去找春桃？”
沈婧溪又惊又喜：“你怎么在这？”
“我猜你不会安分待着。”燕祁扔给她一件带兜帽的黑斗篷，“披上，跟我来。”他的目光扫过她的短打，眸色暗了暗，“你二姐已派人去御花园搜查，我们去另一个地方。”
“去哪？”沈婧溪连忙披上斗篷，跟着他往宫墙西侧走。
“内侍房的库房。”燕祁脚步轻快，声音压得极低，“春桃是茶水房的宫女，若她要藏东西或传递消息，库房最有可能。而且……”他顿了顿，“那青灰色粉末的气味，我越想越像‘醉仙草’，只是被人动了手脚，才变成迷药。”
沈婧溪脚步一顿：“醉仙草？舅舅的医书里提过，说是西北特产的毒草，沾染皮肤都会发麻，怎么会出现在宫里？”
“这正是要查的。”燕祁推开库房的侧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醉仙草需用烈酒浸泡半月才能去其毒性，变成软筋散。京中能弄到这种毒草，又懂炮制之法的，绝不会是寻常宫女。”
库房里堆满了废弃的茶盏和账本，月光从气窗钻进来，照亮空中飞舞的尘埃。沈婧溪拿着琉璃镜仔细查看角落，忽然在一堆旧茶箱后发现了半枚断裂的玉簪，簪头刻着个“桃”字。“这是春桃的！”她拿起玉簪，只见簪尖沾着些许湿泥，“她肯定来过这里！”
燕祁蹲下身，用银指套刮了点泥土放在鼻尖轻嗅，眉头骤紧：“这泥土有脂粉香，是城西‘凝香阁’的独门香料，侯府表小姐最爱的那款。”他站起身看向沈婧溪，“春桃果然与侯府有关，她来库房，或许是在藏东西。”
两人分头搜查，沈婧溪在一个上锁的木箱前停住脚步。箱子上落着薄尘，锁却崭新，显然常被人翻动。燕祁用匕首撬开锁扣，里面竟放着十几包用油纸包好的粉末，与茶案上的青灰色粉末一模一样，旁边还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三月初十，假山后取货”。
“三月初十，就是今日！”沈婧溪心头一震，“春桃是来取药的，可她为什么会失踪？”
“或许是取药时被发现，也可能……”燕祁拿起一包粉末，指尖微微用力，油纸裂开个小口，“她本就是被推出来的棋子，事成之后便要被处理掉。”
话音刚落，库房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两人迅速躲到茶箱后，只见两个黑影提着灯笼走进来，其中一人压低声音道：“那宫女处理干净了吗？别留下尾巴。”
“放心，扔到护城河了，明早准被发现是‘失足落水’。”另一人冷笑，“侯爷说了，只要熬过这阵子，等表小姐嫁入安远侯府，咱们的好日子就来了。”
沈婧溪捂住嘴才没让自己惊呼出声。燕祁按住她的肩膀，眼神冷得像冰，等那两人离开后，才低声道：“去护城河。”
赶到护城河边时，刑部的人刚在芦苇丛里发现了春桃的尸体。沈明溪正蹲在岸边查验，见沈婧溪跟着燕祁跑来，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谁让你来的？”
“二姐，我们在库房找到了这个。”沈婧溪递上那包粉末和纸条，声音带着颤抖，“春桃是被侯府的人杀的，他们还准备用更多的软筋散害人！”
沈明溪接过证物，脸色越发凝重。燕祁走上前，指着春桃指甲缝里残留的香料碎屑：“这是凝香阁的香料，与侯府表小姐用的一致。另外，这些粉末里掺了醉仙草，需用烈酒炮制，京中能弄到醉仙草的商户，多半与西域有关。”
沈明溪点点头，对属下吩咐道：“立刻去查凝香阁的往来账目，还有近三个月从西域来的商户，重点查与永宁侯府有接触的。”她转向沈婧溪，语气虽严厉，眼底却藏着关切，“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让燕世子送你回宫。”
回去的路上，沈婧溪一句话也没说。月光洒在河面上，泛着粼粼波光，像撒了一地碎银，可她只觉得寒凉。燕祁见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斗篷带子，忽然开口：“别害怕，有我们在。”
“我不是害怕。”沈婧溪抬头看他，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我是生气。春桃也是爹娘养大的，他们怎么能说杀就杀？”
燕祁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忽然想起西北战场上那些枉死的士兵，心头微动：“所以才要查清楚，让凶手付出代价。”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巧的香囊，“这是用晒干的醉仙草做的，能驱虫，你带在身上。”
沈婧溪接过香囊，里面的草药气息清冽，竟让她安定了不少。“你怎么会有这个？”
“西北行军时备的，没想到在京城派上用场。”燕祁看着她把香囊塞进袖袋，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明日我去查西域商户，你在宫里别乱跑，有消息我会让侍卫传给你。”
回到寝宫时，天已微亮。沈婧溪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里自己眼底的红血丝，忽然握紧了那枚春桃的玉簪。她知道，这案子远没结束，永宁侯府背后藏着的，或许不止贪墨与构陷那么简单。而那与醉仙草相关的西域商户，又会牵扯出怎样的秘密？
窗外的鸟儿开始啼鸣，晨光穿透云层，将宫殿染成暖金色。沈婧溪摸出袖袋里的琉璃镜，镜面映出她坚定的眼神——这场迷雾重重的追查，她绝不会退缩。而她与燕祁的联手，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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