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房迷药案（四）

翌日清晨，沈婧溪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去给太后请安。太后看着她眼下的青影，心疼地拉着她的手：“昨夜没睡好？是不是还在想昨日的事？”

“没有啦阿姐，”沈婧溪往太后身边蹭了蹭，拿起一块芙蓉糕塞进嘴里，“就是夜里听了些风声，没睡踏实。对了阿姐，您知道城西的凝香阁吗？”

太后舀茶的手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问这个做什么？那是京中有名的香料铺，侯门贵女都爱去光顾。永宁侯府的表小姐尤其喜欢他们家的‘醉春烟’，说是独一份的调香。”

“醉春烟？”沈婧溪心里一动，这不正和春桃指甲缝里的香料对上了？她装作好奇地追问，“那凝香阁的老板是什么来头？能做出这么特别的香料。”

“听说是个西域来的胡商，叫巴图，五年前在京城开的铺子。”太后放下茶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怎么突然关心起商户来了？莫不是又想捣鼓什么新鲜玩意儿？”

“就是好奇嘛。”沈婧溪吐了吐舌头，心里却已记下“巴图”这个名字。正说着，殿外传来通报，说是燕祁世子求见太后。

沈婧溪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偷偷往殿门望去。只见燕祁一身玄色常服，身姿挺拔地走进来，对着太后行礼问安，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沈婧溪，递了个隐晦的眼神。

“祁儿来得正好，”太后笑着招手让他坐下，“昨日赏花宴多亏了你沉稳处置，哀家还没谢你呢。那翰林夫人怎么样了？”

“回太后，太医说已无大碍，只是还需静养几日。”燕祁落座后，语气恭敬却不卑不亢，“臣今日来，是想向太后请教一事——臣偶然得到一种西域香料，不知其名，听闻太后对香料颇有研究，特来请教。”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香料盒，打开后一股清冽的异香飘散开来。沈婧溪鼻尖微动，这香味与春桃指甲缝里的气息有七分相似，只是更淡些。

太后凑近闻了闻，眉头微蹙：“这香料里掺了西域的‘迷迭草’，虽香气独特，却不宜多闻，久闻易让人精神恍惚。怎么？祁儿在哪得到的？”

“是臣在城外查到的，据说是从凝香阁流出的。”燕祁抬眸看向太后，语气凝重，“臣怀疑，这香料与昨日的迷药案有关。”

太后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沉默片刻后道：“巴图此人虽说是商户，却与朝中几位大臣往来密切，其中就包括永宁侯。你们查案时需多加小心，那胡商精明得很，怕是不好对付。”

从太后宫中出来，两人并肩走在宫道上。沈婧溪忍不住问道：“你查到凝香阁的线索了？”

“查到一些。”燕祁脚步不停，声音压得极低，“巴图每月都会给永宁侯府送一批‘特供香料’，说是用西域秘方调制的。我让人去查巴图的货船记录，发现他三个月前运过一批‘药材’，报关单上写的是普通草药，可重量却对不上，很可能藏了醉仙草。”

“那春桃呢？她和凝香阁有关系吗？”

“查到了。”燕祁递给她一张纸条，“春桃的弟弟在凝香阁当学徒，三个月前突然得了一场急病，是巴图出面请的太医，还送了一大笔银子。从那以后，春桃就被调到了茶水房。”

沈婧溪看着纸条上的字迹，心头一片冰凉：“所以春桃是被他们用弟弟要挟，才被迫帮忙下药的？”

“多半是这样。”燕祁望着远处的宫墙，眼神冷冽，“永宁侯府用春桃弟弟的性命做筹码，让她在茶水中动手脚，事成之后又杀人灭口，心思真是歹毒。”

两人正说着，沈明溪带着侍卫匆匆走来，脸色凝重：“你们来得正好，查到巴图的下落了！”她递给两人一份卷宗，“巴图昨夜已经离京，往西北方向去了，看路线像是要回西域。而且我们在凝香阁的暗格里搜到了这个。”

卷宗里夹着一张密信，上面用西域文字写着几行字，旁边附有翻译：“货已交，银未清，侯府秘事已录，若不付银，便呈天听。”

“这是巴图留下的？”沈婧溪惊讶地睁大眼睛，“他手里有永宁侯府的把柄？”

“不止。”沈明玉指着密信末尾的印章，“这个印章是西北驻军的暗号，永宁侯很可能不止贪墨，还私通西北将领，用赈灾款买了军械！”

燕祁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私通驻军，购置军械，这是要谋反？”他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难怪他们要急着灭口，连巴图都要赶尽杀绝！”

“现在怎么办？”沈婧溪看着两人凝重的神色，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巴图已经跑了，要是让他把消息带到西域，或者被侯府的人灭口……”

“我去追。”燕祁当机立断，转身就要吩咐侍卫备马，“西北是我的地盘，我熟悉路线，定能截住他。”

“等等。”沈明玉叫住他，从袖中取出一枚令牌，“拿着这个，调动沿途驿站的兵力，务必保住巴图的性命，他是指证永宁侯的关键。”她看向沈婧溪，眼神温和却带着叮嘱，“你在宫里待着，不要乱跑，我会派人保护你。”

沈婧溪知道此刻不能添乱，用力点了点头：“你们小心，侯府的人肯定会狗急跳墙。”她看着燕祁接过令牌转身离去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夜他给的那个醉仙草香囊，连忙追上去塞给他，“这个你带着，驱虫，也……也能提神。”

燕祁握着温热的香囊，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嘴角难得扬起一抹真切的笑意：“等我回来。”

看着燕祁的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沈婧溪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她知道，这次西北之行必定凶险，永宁侯府绝不会坐以待毙。而留在京城的她，也并非无事可做——侯府表小姐还在京中，说不定能从她身上找到更多线索。

风拂过宫道两旁的海棠花，落了一地花瓣。沈婧溪握紧了袖中的琉璃镜，眼神坚定。这场牵扯甚广的迷药案，早已不是简单的宫闱争斗，而是关乎朝堂安危的暗流。她必须留在京城，守住后方的线索，等待燕祁带着真相归来。而她不知道的是，永宁侯府的目光，已经悄悄盯上了这位对案子紧追不放的扶摇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