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武术馆的木地板在阳光下泛着蜂蜜般的光泽。俞夏第三次被摔在软垫上时，终于忍不住蜷成一团："停！我认输！"

黄明昊蹲在她身边，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左耳的钥匙耳钉随着笑声轻颤："才二十分钟就投降？俞老师写悬疑小说时的毅力呢？"

"那又不用挨摔。"俞夏揉着手腕坐起来，黄明昊立刻递过冰镇矿泉水，瓶盖已经贴心地拧松。她小口啜饮着，目光扫过武术馆墙上的照片墙——黄明昊少年时期参加比赛的照片里，他举着奖牌，身旁站着个笑容爽朗的男孩。

"那是我队友陈煜。"注意到她的视线，黄明昊声音低了几分，"后来...出了点意外。"

俞夏正想追问，手机突然震动。林姐发来的消息让她瞳孔一缩：「看微博热搜，别回应，公司处理」

热搜第三赫然挂着#俞夏抄袭#，配图是她《血色回廊》与某小众推理论坛帖子的对比图，发帖时间比她出版早两年。

"怎么了？"黄明昊凑过来，洗发水的青柠味瞬间包围了她。看清屏幕后，他眉头立刻拧成结："胡扯！《血色回廊》的密室设计明明是你..."

"你怎么确定？"俞夏猛地抬头，"连我自己都要查证才能确定是否雷同。"

黄明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因为..."他的手机突然响起，制作人林姐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他直接按了拒接，转而打开相册翻出一张照片："看这个。"

照片上是本《血色回廊》的扉页，上面用钢笔写着：「给Justin——希望这个密室能难住你。俞夏2019.5」

"签售会前你就读过我的书？"俞夏的声音微微发颤，"可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

"三周前的签售会？"黄明昊摇头，"不，是两年前的推理文学之夜。你作为嘉宾讲解密室构造，我在台下提问过螺旋楼梯的机关设计。"

俞夏的记忆碎片突然拼接——那个戴着口罩的高个子男生，问题专业得让她印象深刻。后来签售时他排了三次队，每次都换不同的帽子...

"所以我知道那些所谓的'抄袭证据'都是断章取义。"黄明昊已经打开微博，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打，"《血色回廊》的核心诡计是空间折叠，那个帖子只提到了相似的表象机关..."

"别发！"俞夏按住他的手，"制作人会疯的。"

黄明昊挑眉："林姐更怕我罢录。"他点击发送，将手机转向俞夏——「@jjjustin0219：和@俞夏合作解谜两个月，她的原创能力是我见过最强的。附：《血色回廊》手稿修改过程视频#俞夏抄袭#」

视频里是俞夏书房监控拍下的写作过程，密密麻麻的草稿纸上全是机关设计图。俞夏瞪大眼睛："这视频哪来的？"

"你工作室的安防系统，"黄明昊耳尖发红，"我...托朋友做的风险评估时顺便..."

"你调查我？"俞夏猛地站起来，后背撞到沙袋，疼得倒吸冷气。

"不是！"黄明昊急忙上前，手悬在她腰间想扶又不敢碰，"是节目组对所有嘉宾的常规背调。我发现有人在你工作室附近蹲点，才多查了些。"他掏出另一部手机，调出几张模糊的监控截图，"看这个戴鸭舌帽的人，连续三天..."

照片上的身影让俞夏血液凝固——与发威胁信的号码同一天出现在她工作室外。

回家路上，俞夏反复翻看黄明昊传给她的照片。那个戴鸭舌帽的人影总刻意避开正面拍摄，但第三张里，他抬手时袖口露出一截纹身——蛇缠绕数字9。

她的手机突然震动，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喜欢我送的热搜礼物吗？下次会是更大的惊喜。PS：武术馆的垫子该换了——最了解你的人」

俞夏的手指僵在屏幕上。发信人不仅知道她今天的行程，连训练细节都...她猛地回头，后车窗外的车流中，似乎有辆灰色轿车已经跟了三个路口。

当晚，俞夏将家里所有窗帘拉严，笔记本电脑的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搜索引擎显示「蛇+数字9 纹身」，第一条结果就让她指尖发冷——五年前地下赌场暴力事件的新闻报道配图中，一个被押上警车的男子手腕上有相同纹身。

报道日期：2018年5月14日。音乐节次日。

她颤抖着点开黄明昊队友陈煜的新闻。标题赫然写着《全国武术锦标赛亚军涉赌猝死》，配图是陈煜倒在血泊中，而报道角落的小图里，黄明昊被警方搀扶着，左手鲜血淋漓，腕表停在9:13。

"913726..."俞夏喃喃自语。精神病院的密码，音乐节的日期，陈煜死亡的时间——这些数字像散落的拼图，而她摸不到连接的线头。

第二天的录制现场气氛微妙。俞夏刚进化妆间，工作人员们的交谈声就戛然而止。化妆师给她做造型时，眼神不断往门口瞟。

"别管他们。"黄明昊突然出现在镜中，手里端着两杯咖啡。他今天穿着深灰色高领毛衣，衬得下颌线越发锋利。将咖啡递给俞夏时，他故意提高声音："我读了《午夜密码》的新章节，那个镜面密室的设计绝了。"

俞夏接过咖啡，杯套上写着一行小字：「监控死角在更衣室2，午休时见」

本期主题是"消失的实验室"。场景设在郊外废弃化工厂，俞夏和黄明昊被分到搜寻地下室的任务。昏暗的走廊两侧是锈蚀的铁柜，黄明昊突然停下："有人动过我的包。"

"什么？"

"我习惯把能量棒放在侧袋，现在跑到主仓了。"他压低声音，"昨晚我查了那个纹身男，他叫阿九，是地下赌场的打手，和陈煜...有过节。"

俞夏的呼吸一滞："所以你接近我是为了..."

"一开始是。"黄明昊坦然迎上她的目光，"但发现你就是音乐节那个女孩后...事情变复杂了。"

地下室的铁门需要两人同时输入密码才能开启。俞夏注意到锁盘上的化学元素符号，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元素周期表序号！H(1)O(8)O(8)——密码是188？"

"聪明。"黄明昊输入另一边密码Li(3)U(92)——392。门开时他轻声道："我欠陈煜一个真相。如果你觉得被利用，录制结束我就申请调组。"

俞夏没有回答。她的注意力被实验室中央的装置吸引——那是一个玻璃箱，里面漂浮着几张烧焦的纸片，箱体上刻着「真相在火焰中重生」。

"需要同时按下两侧按钮才能取出证据。"导演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但一旦启动，箱内会充入模拟毒气，必须在30秒内完成解谜。"

黄明昊皱眉："俞夏有幽闭恐惧症，换..."

"我可以。"俞夏打断他，"但需要你配合。"

当两人手掌同时按在感应器上，玻璃箱内立刻腾起绿色气体。俞夏的视线迅速扫过那些纸片——烧焦的病理报告，患者姓名处只剩下"俞"字依稀可辨。

"这是..."她声音发颤。

"专注！"黄明昊的呼吸喷在她耳畔，"20秒！"

俞夏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纸片上的数据排列形成莫尔斯密码，她飞速翻译："患者...记忆...植入...假..."

15秒时，黄明昊突然伸手遮住她眼睛："别看右下角！"

但已经晚了。俞夏看到了那张照片的一角——父亲站在病床前，床上躺着个手腕有蛇纹身的男子。照片日期：2018.5.12。

"时间到！"导演喊停时，俞夏已经冲出实验室，在走廊尽头干呕起来。黄明昊追上来，递水的动作在看到她手机屏幕时僵住——又是一条陌生号码短信：「令尊的医疗档案很精彩，不是吗？下次会公开哪一页呢？」

"我们需要谈谈。"黄明昊握住她发抖的手，"午休时，更衣室2。"

没等俞夏回应，林姐的声音从拐角传来："原来你们在这！媒体非要采访'明夏CP'，快过来！"

采访间里，记者笑眯眯地抛出问题："两位合作解谜时总是特别默契，是私下有练习吗？"

"俞夏的思维节奏很容易跟上。"黄明昊笑容完美，手却在桌下悄悄按住俞夏冰凉的指尖，"就像跳舞，好的搭档不需要排练。"

"有观众发现，俞老师上期在密道里害怕时，Justin哼的歌是《小星星》变奏曲，而这首歌正好出现在俞老师《午夜密码》的关键场景里。这是巧合吗？"

俞夏的背脊猛地绷直。这个细节连她的编辑都没注意过。

黄明昊笑意不减："这说明我读书认真啊。"他转向俞夏，眼神突然变得深邃，"其实我很好奇，《午夜密码》里那个总在关键时刻出现的'钥匙先生'，有原型吗？"

采访结束后，俞夏借口补妆溜向更衣室2。推门前，她听到里面传来压低声音的争执。

"...张总不满意进度。"是林姐的声音，"要么你加快接近她的速度，要么我们换种方式..."

"别碰她。"黄明昊的声线冷得陌生，"我会拿到你们要的东西，但按我的节奏来。"

俞夏后退时撞到消防栓，响声惊动了里面的人。当她慌乱地躲进女厕隔间时，手机震动——黄明昊发来的消息被撤回了，只剩下一张模糊的照片：父亲和陈煜在某个实验室的合影，日期依然是2018.5.12。

而照片角落，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正在整理文件——赫然是今天的采访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