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雨滴敲打在实验室的玻璃窗上，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叩门。俞夏戴上橡胶手套，紫外线灯管在她手中发出幽蓝的光。父亲去世后，这间私人实验室一直由他的老同事张教授保管，直到昨天才同意她进入。

"你确定要这么做？"张教授站在门口，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充满忧虑，"有些真相..."

"我必须知道。"俞夏打断他，指向保险柜里那叠焦黑的纸页，"尤其是这些和陈煜、黄明昊有关的部分。"

张教授长叹一声，递给她一副护目镜："紫外线照射三十秒，不要直接看光源。"

当蓝光扫过第一页烧焦的研究日志时，纸张边缘逐渐浮现出淡绿色的纹路。俞夏的呼吸凝滞了——那是人脑神经元的图谱，旁边标注着一串基因序列编号。她颤抖着拍下照片，发给熟悉的遗传学博士。

不到五分钟，回复就来了：「这组基因标记很罕见，属于线粒体DNA haplogroup D4，与黄明昊在《明星基因图谱》节目公布的检测结果一致。你从哪得到的样本？」

俞夏的手机滑落在地。父亲的研究对象怎么会是黄明昊？他们明明素不相识...

"还有更糟的。"张教授递来另一页文件，"这是项目终止前的最后记录。"

紫外线下浮现的文字让俞夏胃部绞痛：

「2018.5.12 实验体M-7出现严重排异反应，记忆植入失败。陈煜自愿接手后续，但接触后突发脑出血。必须终止M.E.计划。」

雨声忽然变得震耳欲聋。俞夏想起黄明昊说过，陈煜是替他挡了一刀才死的。但记录显示，陈煜的死因是脑出血，而且与父亲的实验有关...

"你父亲临终前让我保管这些，就是怕你卷入危险。"张教授按住她发抖的手，"那个叫阿九的人，曾经是实验体M-6。"

手机突然震动，黄明昊的消息弹出：「节目提前录制，一小时后接你。有重要发现。」

俞夏匆匆拍下全部资料。离开时，张教授塞给她一个小型紫外线笔："小心那些数字...它们不仅是密码，还是..."

刺耳的喇叭声打断了谈话。黄明昊的车已停在楼下，雨刷急速摆动，像某种警告。

车内空调开得很低。黄明昊穿着黑色高领毛衣，侧脸在雨中街灯的映照下棱角分明。他递给俞夏一杯热可可："怎么样？"

俞夏握紧杯子的手微微发抖："我父亲...确实认识陈煜。"她斟酌着词句，"他们在合作某个研究项目。"

黄明昊的指节在方向盘上泛白："记忆编码？"

"你怎么知道？"俞夏猛地转头。

"陈煜临终前..."黄明昊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说了三个词：莫教授，记忆，钥匙。"他指了指自己的耳钉，"所以我一直戴着它。"

雨越下越大，挡风玻璃上的水幕几乎遮蔽视线。俞夏想起紫外线下的基因图谱，想问黄明昊是否知道自己的DNA出现在父亲的研究中。但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录制现场比往常混乱。本期主题是"AI失控"，场景设在科技公司的模拟实验室。林姐见到他们立刻迎上来："换剧本了，投资人临时加了新机关。"

她递给俞夏一份修改过的流程表，上面用红笔圈出几处新增互动："观众喜欢看你们配合解谜，今天多些肢体接触。"

黄明昊皱眉："什么机关需要..."

"惊喜才有效果。"林姐笑着打断，眼角却不见笑意，"俞夏，张总想见你，关于小说改编的事。"

会议室里，西装笔挺的张总正在翻看《血色回廊》。见俞夏进来，他推了推金丝眼镜——俞夏瞬间想起照片里父亲实验室的那个男人。

"莫小姐。"他刻意用这个称呼，"你父亲的研究很有前瞻性。"

俞夏的背脊窜上一股寒意："您认识我父亲？"

"当然，M.E.项目的投资人。"张总微笑，"可惜他太固执，否则现在记忆编码技术已经..."他忽然话锋一转，"听说你和Justin走得很近？"

"节目效果需要。"俞夏机械地回答。

"是吗？"张总从抽屉取出一个文件夹，"那他为什么私下调查陈煜的死因？甚至找到了这个..."

文件夹里是一张医院监控截图，日期显示2018年5月13日凌晨。画面中，父亲搀扶着满脸是血的黄明昊走进急诊室。

俞夏的指尖冰凉。这与陈煜死亡日期完全重合，但黄明昊从未提过他也受伤了...

录制开始后，俞夏努力集中精神。第一个任务是破解AI核心的防火墙密码。她机械地输入从实验室资料中看到的数字：051213。

"正确！"导演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进入第二阶段。"

黄明昊诧异地看她一眼："你怎么知道密码？"

俞夏没有回答。她的注意力被主控台上的图案吸引——那是一个由电路板组成的蛇形图腾，与阿九的纹身一模一样。

"小心！"黄明昊突然拽开她。头顶的机械臂突然失控砸下，擦过他的肩膀。工作人员冲上来检查，认为是程序故障。

接下来的解谜中，俞夏发现所有线索都诡异地向她父亲的研究靠拢。当她和黄明昊进入最后的服务器机房时，墙上赫然投影着"M.E.2.0"的字样。

"不对劲。"黄明昊压低声音，"这些不是节目组的设计。"

话音刚落，机房的门突然自动锁死。通风系统发出刺耳的嗡鸣，某种无色气体开始涌入。

"毒气！"有工作人员惊呼，但监控镜头依然亮着红灯——录制还在继续。

黄明昊迅速脱下外套堵住通风口，同时按下耳麦："紧急情况！停止录制！"

没有回应。气体越来越浓，俞夏的视线开始模糊。她看到黄明昊掏出手机，屏幕显示"发送失败"——信号被屏蔽了。

"备用出口。"黄明昊咳嗽着指向天花板，"通风管道...可以..."

他抱起俞夏让她够到检修口。就在俞夏推开盖板的瞬间，头顶的消防喷淋系统突然启动，水流冲淡了气体。但某块松动的金属支架在水的冲击下直坠而下——

黄明昊猛地推开俞夏。金属边缘划过他的额角，鲜血立刻涌出，染红了他的左眼。

"Justin！"俞夏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最后的意识里，她看到黄明昊倒在地上，鲜血在白色地砖上蔓延成诡异的图案，像极了紫外线下的神经图谱...

医院走廊的荧光灯管嗡嗡作响。俞夏坐在ICU外的长椅上，手里攥着黄明昊的个人物品——手机、钥匙、还有那枚沾血的钥匙耳钉。

"脑震荡加左眼视网膜震荡伤。"医生的话在耳边回响，"患者有陈旧性眼伤，这次可能造成永久性视力损伤..."

病房门开了一条缝。俞夏听到林姐的声音："...张总太过了...要是真闹出人命..."

"他就是要这个效果。"另一个男声回答，"只有刺激到一定程度，记忆编码才会..."

脚步声临近，俞夏假装刚醒来。林姐立刻换上职业微笑："医生说没生命危险，你可以进去看看，但别吵醒他。"

单人病房里，黄明昊静静地躺着，额角的纱布在暖色床头灯下显得格外刺目。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呼吸平稳而绵长。

俞夏轻轻握住他的手，指腹抚过那些因长期武术训练留下的茧子。床头的手机突然亮起，显示一条新消息：「资料已收到，确认M-7实验体就是黄明昊。」

M-7？俞夏想起实验室文件上的编号。鬼使神差地，她按下home键——手机没设密码。相册图标上有个小红点，她点开后，整个人如遭雷击。

相册名为"追踪"，里面整齐分类着她五年来的每一次公开活动：新书签售会、文学论坛、甚至两年前那场黄明昊提到的推理文学之夜。最新添加的照片，赫然是他们在音乐节偶遇的那张，只是黄明昊的手机版本明显是从监控录像截取的。

而名为"ME"的加密相册需要指纹解锁...

"偷看别人手机可不礼貌。"

俞夏吓得差点摔了手机。黄明昊不知何时醒了，正用没受伤的右眼含笑看着她。

"你...你跟踪我？"俞夏声音发颤。

黄明昊试图坐起来，疼得倒抽冷气。俞夏连忙扶他，却被他握住手腕："不是跟踪，是寻找。"

"什么意思？"

"五年前那场音乐会后，我失去了部分记忆。"黄明昊的声音很轻，"直到在陈煜的遗物里发现你父亲的名片..."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林姐站在门口，目光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停留了一秒："张总来看你了。"

张总踱步到病床前，金丝眼镜后的眼睛扫过俞夏："莫小姐，听说你去了你父亲的实验室？"他微笑着，却让人不寒而栗，"找到想要的东西了吗？"

黄明昊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监护仪发出尖锐警报。医护人员冲进来，张总被迫退到一旁。混乱中，俞夏感觉有人往她口袋里塞了什么东西。

当人群散去，她在洗手间展开那张字条，上面只有一行字：

「他眼睛里的不是你父亲，是记忆编码的密钥。午夜12点，医院后楼梯。——K」

K是谁？密钥又是什么意思？俞夏看向镜中的自己，突然发现领口沾了一小块血迹——是黄明昊的。在洗手间的紫外灯下，那滴血竟泛出诡异的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