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的高速公路像一条黑色缎带，被车灯划出惨白的裂痕。俞夏紧握方向盘，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急促的节奏。后视镜里，那辆灰色轿车已经跟了她三个路口。
手机震动，一条陌生号码短信：「下一个出口右转，独自来。关于你姐姐。——K」
俞夏咬住下唇。自从前天发现那张实验室老照片，她几乎翻遍了父亲所有遗物，却找不到半点关于"姐姐"的记录。只有那枚U盘里父亲欲言又止的录音，像根刺扎在心底。
转向灯在雨中闪烁，俞夏驶入出口匝道。灰色轿车紧随其后，却在岔路口突然左转消失。她按照导航指引，开进一片废弃工业区。锈蚀的铁丝网后，一栋破旧仓库亮着微弱的灯光。
仓库门口站着个撑黑伞的人影。俞夏下车时，雨水立刻打湿了她的肩膀。那人转过身——是K，陈煜的姐姐。她比上次见面更加憔悴，左眉上的疤痕在惨白灯光下泛着青紫。
"你迟了。"K的声音像砂纸摩擦，"他等不及先走了。"
"谁？"俞夏警觉地环顾四周。
"陈煜。"K推开仓库铁门，"他冒险回来，就为了告诉你真相。"
仓库内部出乎意料的整洁，中央摆着一张手术床，周围是各种医疗设备。墙上贴满了照片和文件，用红线错综复杂地连接着。俞夏一眼就看到了父亲的照片，旁边贴着黄明昊和陈煜的合影。
"这是..."
"真相拼图。"K指向最中央的一张泛黄报纸，"五年前那起'武术冠军赌债纠纷致死案'，全是伪造的。"
报纸上的陈煜倒在血泊中，标题触目惊心。但K指向照片角落——一个模糊的人影正从后门离开，手里拿着金属箱。
"这是你父亲。"K的声音冰冷，"他取走了实验数据，留下陈煜等死。"
俞夏的胃部绞痛："不可能！我父亲是学者，不是杀手！"
"他确实没动手。"阴影中突然传来一个男声，"但他知道后果。"
一个瘦削的身影从设备后走出。尽管脸色苍白如纸，俞夏还是立刻认出了他——陈煜，黄明昊口中已经死去的队友。他的左太阳穴有道狰狞的疤痕，右眼浑浊无光。
"你...还活着？"俞夏的声音发颤。
"半死不活。"陈煜苦笑，指了指头上的疤，"脑损伤，间歇性失明。这些年一直在国外治疗。"
K扶他坐下，递上一杯水。陈煜的手抖得厉害，水洒在他胸前的衣襟上，形成一个暗色的痕迹。
"小昊还好吗？"他突然问，"听说他参加了什么综艺？"
俞夏点点头，喉咙发紧。陈煜竟然不知道黄明昊的近况？他们不是生死之交吗？
"别那样看我。"陈煜仿佛读懂了她的心思，"我'死后'就没联系过他。太危险了。"他咳嗽几声，"张老板的人一直盯着他，等着记忆编码失效。"
"什么记忆编码？"俞夏追问。
陈煜和K交换了一个眼神。K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文件夹："2018年5月12日，你父亲实验室发生了什么？"
俞夏翻开文件夹，里面是几张模糊的监控截图。第一张显示父亲和黄明昊在实验室交谈；第二张是黄明昊痛苦地抱头跪地；第三张...父亲手持注射器，正对着昏迷的黄明昊的颈部静脉。
"这不是伤害。"陈煜虚弱地解释，"这是记忆阻断剂。小昊目睹了不该看的，张老板要灭口。你父亲提出用实验性药物让他选择性失忆，才保住他的命。"
俞夏的手指在照片上颤抖。父亲的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冷酷决绝，与记忆中温和的学者形象判若两人。
"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声音嘶哑。
陈煜深吸一口气："地下赌局集团利用武术比赛操纵赌盘，张是幕后老板。他发现小昊有罕见的神经可塑性，想用他做记忆移植实验。你父亲被胁迫参与项目，代号M.E."
"Memory Extraction（记忆提取）？"俞夏猜测。
"Memory Embedding（记忆嵌入）。"K纠正，"他们想给重要人物植入虚假记忆。"
陈煜继续道："5月12日那天，实验出了意外。小昊阴差阳错接收了一段关键记忆——张老板杀人的证据。我帮他逃出来，但自己被抓..."他摸了摸头上的疤，"你父亲用实验数据换了我一命，条件是永远消失。"
俞夏的视线落在最后一张照片上：父亲抱着金属箱离开，而角落里的黄明昊倒在地上，左肩血流如注。
"小昊只记得我替他挡刀，不记得后续。"陈煜苦笑，"记忆阻断剂的效果应该持续一辈子的，但最近他开始做梦了对吗？"
俞夏想起黄明昊说的蛇的梦，心跳加速："为什么会失效？"
"因为密钥被激活了。"K拿出一部老式手机，"你父亲临终前给小昊留了触发机制——当他再次见到特定的人，记忆会逐步恢复。"
手机屏幕上是张照片：15岁的俞夏在图书馆看书，浑然不觉远处有个戴鸭舌帽的男孩正望着她。
"你...是那个触发机制？"K的声音变得遥远。
俞夏的世界天旋地转。所以黄明昊手机里那些照片，那些"巧合"的相遇，都是被某种潜意识驱使？他对她的关注，甚至感情，都只是程序化的反应？
"不对..."她突然想起什么，"如果父亲想保护这段记忆，为什么要设置触发机制？"
陈煜和K再次交换眼神。这次是K开口："因为你姐姐。她是第一个实验体，也是唯一成功的案例。你父亲需要有人继承他的研究，在适当时机揭露真相。"
"她在哪？"俞夏急切地问。
"不知道。但张老板找到她了。"K递给俞夏一个信封，"这是他给你的'最后通牒'。"
信封里是张照片：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子站在某实验室里，手里拿着俞夏被盗的手稿。女子面容模糊，但脖子上戴着的项链清晰可见——和俞夏父亲实验室照片里抱婴儿的女子是同一条。
照片背面写着：「离开黄明昊，否则令尊的人体实验记录将公开。48小时考虑时间。」
雨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俞夏机械地接过照片，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口袋里震动——是黄明昊送她的紫外线笔。
"我得走了。"她站起身，双腿像灌了铅。
陈煜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别告诉小昊我还活着。记忆恢复过程一旦被打断，可能造成永久性损伤。"
"那他最终会...记得一切？"
"包括你父亲参与的部分。"K轻声说，"你最好想想，到那时他还会用那种眼神看你吗？"
回程的路上，俞夏绕道去了父亲的老宅。五年没人居住的房子里满是灰尘，但她知道哪里藏着秘密——父亲书房的老式保险箱，密码是她的生日。
保险箱里除了一些研究笔记，还有封写给她的信：
「夏夏，当你读到这封信，说明ME的黑暗面终于暴露。关于你姐姐林默，我不得不隐瞒她的存在，因为她的记忆结构是实验的关键。若你见到她，请转告：密钥已成熟，可以启动了。另，小黄是个好孩子，别怪他。」
信纸从俞夏指间滑落。林默？这个名字莫名熟悉...她突然想起林姐——节目制作人林芳。每次见面时那种奇怪的熟悉感，还有她看黄明昊时意味深长的眼神...
手机突然响起，黄明昊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俞夏盯着那个名字，直到铃声停止。紧接着是条消息：「你在哪？周筱的事澄清了，那张照片是合成的。我们需要谈谈，关于张总。」
俞夏深吸一口气，回复道：「最近都别见面了。我需要空间。」
发完她就关了机。车窗外，雨越下越大，像无数透明的蛇在玻璃上扭动爬行。
第二天清晨，俞夏顶着黑眼圈来到工作室。刚推开门，她就僵在了原地——黄明昊坐在她的办公椅上，面前摊着那封父亲的信。
"早。"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看来我们都有事瞒着对方。"
俞夏的喉咙发紧："你怎么进来的？"
"你给我的备用钥匙，去年冬天。"黄明昊站起身，手里拿着紫外线笔，"我检查了周筱碰过的所有东西，发现她包里有张奇怪的字条——'接近黄明昊，套出俞夏姐姐的下落'。"
他走近一步，俞夏就后退一步："我们需要保持距离..."
"为什么？因为这张照片？"黄明昊从口袋里掏出K给的最后通牒，"还是因为你父亲的秘密？"
"你都知道了？"
"只拼出一部分。"黄明昊的声音异常平静，"我知道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知道陈煜的死有蹊跷，也知道张在利用节目做什么。"他顿了顿，"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觉得这些会影响我对你的..."
"因为我是他女儿！"俞夏突然爆发，"我父亲可能参与了害你失忆、害陈煜'死亡'的事！而你现在恢复的记忆，你对我的感情，可能只是他设定的程序反应！"
黄明昊像被扇了一耳光般后退半步。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墙上时钟的滴答声格外刺耳。
"我做了个决定。"最终黄明昊先开口，声音低沉，"总决赛录制后，我会退出节目，去找陈煜死亡的真相。"
俞夏的心像被无形的手攥紧："那很好。"
"但我需要你帮个忙。"他递来一张纸条，"这是总决赛新增的密室主题，张特意安排的。我需要你提前设计解谜方案，尤其是这个部分..."
纸条上写着「记忆迷宫：真实与虚幻的边界」。俞夏瞬间明白了——张总想利用节目重现当年的记忆实验场景。
"太危险了！如果他在录制中..."
"正合我意。"黄明昊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我需要被'激活'全部记忆，才能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父亲扮演了什么角色..."他的声音软下来，"以及我对你的感情，到底有多少是真实的。"
俞夏想说些什么，但门铃突然响起。快递员递给她一个包裹，寄件人栏空白。拆开后，里面是个小玻璃瓶，装着某种淡蓝色液体，标签上写着「M.E.终极血清——给最特别的实验体」。
瓶底压着一张便条：「总决赛见，妹妹。——林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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