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里的百鬼

夜色像墨汁般泼满无极岛，洞穴外的风声突然变了调，不再是海浪或林涛，而是细碎的、拖着长音的呜咽。犬养小次郎猛地坐起身，胸口的伤口被扯得生疼，他却顾不上痛，死死盯着洞口摇曳的火光。

“怎么了？”苏易水按住腰间的刀，耳力所及之处，传来无数杂乱的脚步声，像有千军万马正从四面八方涌来。

犬养小次郎的脸色比洞穴里的岩壁还白，他颤抖着摸出怀里的木牌，指尖在刻满咒文的表面划过：“是百鬼夜行……它们出来了！”

“百鬼夜行？”Liam握紧了牛排刀，“那是什么？比那些西方怪物还厉害？”

“是我们日本传说里的鬼怪……但根本不是原创！”犬养小次郎的声音带着愤怒和羞耻，“当年遣唐使带回《山海经》，那些文人就照着里面的异兽改头换面，编出了所谓的‘百鬼’！你看那个拖着舌头的缢鬼，原型就是《山海经》里的‘毕方’；还有那个长着多只手的付丧神，分明是抄了‘穷奇’的利爪！”

话音未落，一只青面獠牙的鬼怪已经探进头来，它没有脚，像团黑雾般飘在半空，手里攥着根生锈的铁链，链环碰撞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疼。陈路周挥起消防斧砍过去，斧刃却直接穿过了它的身体，只带起一阵阴冷的风。

“是虚体！”王茂喊道，“物理攻击没用！”

犬养小次郎咬破指尖，将血滴在木牌上，嘴里念起晦涩的咒文。木牌突然亮起微光，那只缢鬼像被烫到般往后缩了缩，铁链“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化作一缕青烟。“用阳气或符咒能克制它们！”他急声喊道，“但数量太多了！”

洞穴外的呜咽声越来越密，无数奇形怪状的影子在雾中晃动：有的顶着巨大的头颅，脖颈细得像芦苇；有的浑身长着眼睛，目光所及之处，岩壁都结了层白霜；还有的骑着纸马，手里挥舞着小小的太刀，发出“咿呀”的怪叫。

“它们在往这边聚！”苏易水踹翻火堆，火星子溅向洞口，逼退了几只试图靠近的小鬼，“Liam，盐！对这些玩意儿有用吗？”

Liam慌忙掏出盐袋，往洞口撒了一把。海盐遇风扬起，落在一只长着鸟嘴的鬼怪身上，那怪物发出刺耳的尖叫，身体竟开始融化，像块被晒化的黄油。“有用！但不多！”他大喊着，又撒出一把盐，“看来不管东方西方，脏东西都怕这个！”

陈玄礼捡起地上的树枝，蘸着未熄的火星，在岩壁上胡乱画着他从犬养小次郎木牌上看到的符号。没想到那符号被火星点燃时，竟真的射出一道微弱的光，逼退了一只爬进来的手之目。“我好像能画！”他惊喜地喊道，手里的树枝越挥越快。

犬养小次郎看着那些被火光和盐粒逼退的鬼怪，眼神复杂：“这些本是《山海经》里的异兽，被篡改了形态，却依旧带着上古的凶性……它们不是真的‘鬼’，是被这岛的力量具象化的怨念。”

一只巨大的骨女从雾中浮现，长发垂到地面，每根发丝都像钢针。她张开嘴，露出尖利的牙齿，朝着离洞口最近的Liam扑去。Liam吓得闭紧眼，却听见“铛”的一声脆响——苏易水用折叠刀劈开了她的头骨，虽然刀刃穿过了虚影，却恰好将一把盐送进了她嘴里。

骨女的身体瞬间溃散，化作无数白色的骨粉。“集中火力守洞口！”苏易水喘着气，“它们怕光、怕盐、怕阳气，我们还有机会！”

王茂扶着犬养小次郎退到洞穴深处，用仅剩的纱布蘸上火油，点燃后做成简易的火把：“你还能画多少符咒？”

犬养小次郎摇了摇头，指尖的血已经凝固：“我的力量不够……但这些鬼怪有个弱点，它们的形态和《山海经》里的原型对应，找到原型的克制方法，就能对付它们！比如那个长着蛇尾的美女，是抄了‘烛龙’，烛龙怕鼓声！”

陈路周闻言，捡起块石头，用力砸向洞穴里的空油桶。“哐——”的巨响在洞内回荡，那些靠近的鬼怪果然瑟缩了一下，尤其是那只蛇尾美女，竟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有效！”陈路周眼睛一亮，又抱起油桶晃了晃，“接着来！”

夜色渐深，百鬼的嘶吼与油桶的撞击声、符咒的微光与盐粒的闪烁交织在一起。犬养小次郎看着那些被打退的鬼怪，心里的羞耻渐渐被求生的意志取代——不管它们源自哪里，此刻都是要置人于死地的敌人。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雾霭时，百鬼像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满地狼藉的青烟和融化的盐渍。Liam瘫坐在地上，手里还攥着空空的盐袋；陈玄礼的树枝已经烧完，脸上沾着烟灰；苏易水靠在岩壁上，折叠刀的刀刃闪着寒光。

犬养小次郎望着洞口的朝阳，低声说：“《山海经》里的异兽，本是天地灵气所化……这些抄袭的百鬼，却只剩怨气。或许这岛的秘密，就藏在这些被扭曲的传说里。”

苏易水点点头，看向众人：“休息一小时，然后出发。不管是西方怪物，还是这些百鬼，我们都得找到它们的根源。”

晨光中，洞穴里的人们互相搀扶着站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却又透着一股不肯认输的韧劲。无极岛的夜晚依旧凶险，但他们知道，只要能在百鬼夜行中守住一口气，就能等到下一个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