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传阅的纸条

秋老虎赖在南方的城市不走，十月的午后依旧热得让人发困。文科班的语文课上，老师在讲《诗经》，“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吟诵声像催眠曲，林微的眼皮开始打架，直到桌肚里的纸条被轻轻戳了戳。

是苏晓晓递过来的，上面用圆珠笔写着一行字：“看窗外，有人等你放学。”

林微的心猛地一跳，借着低头翻书的动作往窗外瞟。操场边的香樟树下，陈野穿着黑色T恤，手里抱着篮球，正仰头看文科班的窗户，眼神在她的位置停了两秒，又装作不经意地移开，和赵阳说了句什么。

她的脸颊瞬间热起来，慌忙在纸条上写“别瞎说”，塞回给苏晓晓。苏晓晓却用笔尖在她手背上画了个笑脸，挤眉弄眼地朝窗外努嘴。

那天放学，林微被苏晓晓半推半搡地往操场走。陈野和赵阳还在打球，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砰砰响，像敲在她的心跳上。赵阳眼尖，看到她们就喊：“陈野！你笔友来了！”

陈野投篮的动作顿了顿，篮球砸在篮筐上弹开，滚到林微脚边。他跑过来捡球，弯腰时额前的汗滴落在地上，在水泥地上晕开一小点深色。“上次……谢了。”他挠了挠头，声音有点不自然，“物理老师后来没找我麻烦。”

“是你自己做得好。”林微盯着他手里的篮球，不敢看他的眼睛。球面上沾着点草屑，是刚才滚到草坪里沾到的。

“那个，”陈野把篮球往赵阳怀里一塞，“我有题想问你。”

赵阳吹了声口哨，识趣地拉着苏晓晓往远处走：“我们去买水，你们慢慢聊。”

剩下他们两个人站在香樟树下，影子被夕阳拉得斜斜的，交叠在一起。陈野从书包里掏出物理练习册，翻到夹着书签的一页：“这个英语注释，我不太懂。”

林微凑过去看，题目旁边用铅笔写着“inertia”，下面画了个小小的箭头，指向对应的物理术语。“是惯性。”她指着单词，“牛顿第一定律里的那个。”

“哦。”陈野点头，手指在单词上摩挲，“那这个呢？”

他翻到下一页，题目旁边画着个简笔画，是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正在画一片海。林微的脸瞬间红透，那是她上次在天台画的速写，被他看到了。

“像不像你画的？”陈野抬头看她，眼睛里带着点笑意，“我觉得比课本上的示意图清楚。”

林微没说话，只是低头帮他在单词旁边标注中文。他的呼吸落在她的发顶，带着淡淡的洗衣粉味，和阳光晒过的味道混在一起，很干净。远处传来赵阳和苏晓晓的笑声，风吹过香樟树叶，沙沙响，像谁在偷偷笑。

那天之后，他们开始传纸条。陈野会把物理题里的英文注释抄下来，折成纸飞机，在课间操时“不小心”扔到林微的座位上；林微会把不会的物理概念记在便利贴上，托苏晓晓转给他，上面画着小小的问号。

有一次，陈野的纸条上没写题目，只画了个天台的简笔画，旁边写着“明天有紫色的云”。林微把纸条夹在语文书里，那一页刚好是“所谓伊人，在水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