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风带着凉意，吹黄了操场边的银杏树。林微的画夹里多了些零碎的速写：陈野投篮时的侧影、他解不出题时皱起的眉头、他校服袖口磨破的边角。她从不画他的正脸，像怕这个秘密被人看穿。
陈野的物理练习册上，开始出现用红笔标注的英文单词。林微知道那是他自己查的，却故意在纸条上问“这个单词是不是拼错了”，看他着急地在下面画个大大的叉，说“是你看错了”。
苏晓晓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课间时趴在桌上，用胳膊肘撞林微：“平安夜快到了，不准备送点什么？”
林微的笔尖顿了顿，在笔记本上洇出一小团墨渍。“送什么？”她假装不懂。
“送你织的围巾啊。”苏晓晓笑得促狭，“上次逛街看到你买灰色毛线，别以为我不知道。”
林微的脸瞬间红了。她确实在学织围巾，每天晚上等母亲睡熟后，就坐在书桌前，对着手机视频一针一线地织。针脚歪歪扭扭，线团总在膝盖上滚来滚去，织错了拆，拆了又织，手指被毛线勒出红痕，像爬满了细小的蚯蚓。
“你最近晚上总躲在房间干嘛？”一天晚饭时，林母忽然问，眼神扫过她指尖的红印，“是不是又在画画？我跟你说过多少次，高三前必须把这些没用的爱好收起来，师范大学的自主招生下个月就开始报名了。”
林微扒着米饭，没敢抬头：“没画画，在背单词。”
母亲叹了口气，夹给她一筷子青菜：“妈不是逼你，你爸走得早，我们娘俩不容易。师范毕业当老师，稳定，妈才能放心。”
林微的喉咙哽了一下，把那句“我想考有海的城市”咽了回去。她看着碗里的青菜，忽然想起天台上的陈野，他说他想考北方的物理系，那里冬天会下雪，“雪落在海面上，应该像撒了把盐”。她没见过雪，只在课本上看过图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像他说的那样。
平安夜那天，林微把织了一半的围巾藏在书包最深处。放学时苏晓晓塞给她一个苹果，说“陈野让赵阳给你的，说是平安果”。苹果用彩色玻璃纸包着，沉甸甸的，她攥在手里，暖得能焐热整个冬天。
天台上，陈野难得没带物理题，手里捏着个黑色的盒子，见她上来，慌忙塞给她：“顺手买的，不要就算了。”
盒子里是一支钢笔，银色笔帽，笔尖闪着细光。林微认得，是文具店橱窗里最贵的那款，她上次多看了两眼，被店员问“要不要试试”，她红着脸摇了摇头。
“太贵了，我不能要。”她把盒子推回去。
“不贵，打折买的。”陈野的耳朵红得厉害，“你画画总用那支漏墨的旧钢笔，这个……不漏。”
林微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居然注意到她的钢笔漏墨。她想起自己织了一半的围巾，手指在书包带上来回摩挲，终究没敢拿出来。风从海面吹过来，带着咸腥味，天台上的晾衣绳被吹得摇晃，上面挂着的几件旧校服外套，像没人要的风筝。
“我也有东西给你。”她咬了咬唇，从书包里掏出围巾。灰色的线团被她织得长短不一，边缘还挂着没藏好的线头，“是……班里团购多的，你不想要就扔了。”
陈野接过去，手指抚过粗糙的针脚，忽然笑了。他笑得很轻，肩膀微微抖动，像被风吹动的树叶。“挺暖和的。”他把围巾往脖子上一绕，长度刚好到胸口，“谢了。”
那天的夕阳特别红，把海面染成一片融化的金子。林微看着陈野脖子上的灰色围巾，和他身上的灰色外套融在一起，忽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没那么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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