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思念

第四章：月光下的思念与意外的访客

蝶屋的日子，因那场惊心动魄的毒素清除而悄然改变。藤田的命保住了，这铁一般的事实，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鬼杀队内部（至少是蝶屋和部分隐成员中）激起了难以忽视的涟漪。对竹久梦子的戒备依旧森严，紫藤封环依旧冰冷地箍在腕间，活动范围也未曾扩大半分。但那些投向她的目光中，纯粹的恐惧和厌恶，似乎悄然混杂进了一丝审视、好奇，甚至……极其微弱的、几乎不敢宣之于口的感激。

最大的变化，来自那位风柱大人。

不死川实弥依旧会“路过”蝶屋。频率似乎并未减少，但那股刻意释放的、如同针扎般的压迫感却收敛了许多。他不再总是用那淬毒般的眼神死死锁定梦子，也不再频繁地用拔刀的动作进行赤裸裸的威胁。他更多的是靠在廊柱上，抱着双臂，沉默地扫视着庭院里的一切，目光偶尔掠过正在药圃边小心翼翼整理药草、或者在忍的“陪同”下晾晒绷带的梦子时，会停顿片刻。

那眼神依旧锐利如鹰隼，带着审视和未散的疑虑，但少了那份欲除之而后快的狂暴，多了一种……探究？或者说，是在等待？等待她下一次“证明”，或者等待她“暴露”？梦子不确定。但每次他出现，梦子还是会下意识地绷紧身体，往有阴影的地方缩一缩。只是那份源自本能的恐惧深处，一种天生特有的敏感直觉让她捕捉到了那极其细微的差别——他按在刀柄上的手，大多数时候是放松的。他临走前那标志性的“哼”声，似乎也……低沉了一点点？不再那么刺耳。这份微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变化，却像一颗小小的糖，被她珍而重之地藏在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在那些被怀疑和孤独浸泡的时刻，拿出来悄悄舔舐一下，汲取一点点苦涩中的回甘。

夜晚，依旧是梦子最私密也最脆弱的时刻。她严格遵守着鬼的禁忌，绝不在白日踏足阳光直射的地方。她的活动时间被严格限制在清晨、黄昏和夜晚。当太阳高悬，蝶屋庭院被晒得暖洋洋时，她只能待在自己那间小小的、光线被特意调暗的房间里，或者在有遮蔽的回廊下活动。阳光对她而言，不再是温暖，而是致命的毒药和清晰的界限，时刻提醒着她非人的身份。

因此，月光下的庭院，成了她唯一能自由呼吸（虽然鬼其实不怎么需要呼吸）、放任思绪的空间。

今夜月色极好，银盘高悬，清辉如洗，将庭院中的紫藤花架和药圃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银边。梦子抱着膝盖，坐在自己房间外的廊檐下，背靠着冰冷的柱子，将自己完全隐藏在屋檐投下的深邃阴影里，只露出半张脸沐浴在月光中。手腕上的紫藤封环在月色下泛着幽冷的光泽，与她银白色的长发几乎融为一体。

寂静包裹着她。远处偶尔传来巡夜隐成员模糊的脚步声，更衬得庭院空寂。思念如同月光下悄然滋生的藤蔓，无声无息地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

想家。

想妈妈炖的菌菇汤那浓郁的香气，想爸爸在客厅看新闻时温和的侧脸，想姐姐对自己的耐心劝解，想妹妹缠着自己玩时的可爱模样，想自己房间里塞满的漫画书和游戏手柄，想和朋友在放学路上分享的、甜得发腻的草莓大福。那个和平的、没有鬼舞辻无惨、没有日轮刀、没有死亡威胁的世界，此刻遥远得如同一个褪色的梦。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廊檐下粗糙的木纹，眼眶酸涩，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她怕泪水会惊扰了这份寂静，也怕被谁看见自己的脆弱。

更深的思念，如同月光下悄然涌动的暗流，涌向一个火焰般的身影。

炼狱杏寿郎。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是在炼狱家宽阔的道场里，一遍遍挥汗如雨地练习着“炎之呼吸”的基础型？震耳欲聋的呼喝声仿佛能穿透时空，在她耳边回响。还是在某个不知名的山林里，执行着鬼杀队下发的任务？对手是普通的食人鬼吗？他还那么年轻，才16岁，火焰般耀眼的红黄发色下，是蓬勃到仿佛永远不会熄灭的生命力。他还没有踏上那辆注定成为英雄悲歌的无限列车，还没有遇见上弦之叁，还没有……还没有燃尽自己。

真好。

仅仅是知道他还活着，还安全地存在着，还在为成为“柱”而努力着，这份认知本身，就足以驱散梦子心中大半的阴霾，带来一种近乎疼痛的庆幸和巨大的慰藉。

心绪翻涌，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柔与酸涩交织的情绪涌上喉头。梦子轻轻吸了一口气，几乎是本能地、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微弱声音，哼唱起一首她非常喜欢的、来自遥远记忆的温柔动漫歌曲。旋律舒缓，带着淡淡的忧伤和对美好的向往，歌词是关于星光、守护和永不放弃的信念。她的声音很轻，如同月光下飘散的雾气，在寂静的庭院里低低回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深切的思念。

“あなたのその笑颜を守りたいから…” （想要守护你的那份笑容…）

她轻轻哼着，目光失焦地望着庭院中央那株巨大的、作为结界核心的紫藤花树，仿佛透过它，看到了另一个时空里，那个永远热情似火的少年剑士。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歌声和思绪中时，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被夜风掩盖的瓦片轻响，从对面屋顶的阴影处传来。

梦子的歌声戛然而止，如同受惊的小鹿般猛地抬起头，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

月光勾勒出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双拼色的羽织难以融入夜色，唯有刀鞘在月光下反射出一点冷硬的微光。富冈义勇！他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对面廊道的屋顶上，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护者，又或者……一个冰冷的监视者？他并没有刻意隐藏身形，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冰蓝色的眼眸在月光下显得更加深邃莫测，正静静地俯视着庭院阴影中的她。

梦子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她刚才……她刚才哼歌了！被水柱大人听到了！他会不会觉得她很奇怪？一个鬼，在月光下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他会不会……更怀疑她了？她下意识地抱紧了膝盖，将自己更深地缩进阴影里，苍白的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惊恐和被抓包的窘迫。完了完了……他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多少？

时间仿佛凝固了。月光无声流淌，紫藤花的香气在空气中浮动。梦子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连鬓角那几缕藤蔓状的发束都因为紧张而微微绷直。

屋顶上的富冈义勇，也沉默着。他没有说话，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她。月光落在他俊美却毫无表情的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梦子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只觉得那目光像深不见底的寒潭，让她浑身发冷。

就在梦子几乎要被这沉默的注视压垮时，富冈义勇动了。

他极其轻微地、几不可查地……侧了一下头？目光似乎从她身上移开了一瞬，扫过庭院中沐浴在月光下的紫藤花，然后又落回她身上。依旧沉默。片刻后，他无声无息地转过身，双拼色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水鸟，几个轻盈的起落，便消失在连绵的屋顶之后，仿佛从未出现过。

庭院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梦子狂乱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他……走了？

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只是……看了她一会儿？

梦子茫然地眨了眨眼，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冷汗浸湿了后背。巨大的恐惧褪去后，留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困惑和一丝微弱的……荒谬感？水柱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警告？还是单纯的……路过？

她甩甩头，不敢深想。只是今晚的月色，似乎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凉意。

***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梦子正在自己那光线昏暗的小房间里，小心翼翼地用最微弱的精神力，操控着一丝比头发还细的藤蔓，尝试着“梳理”一株放在窗台阴影处的、有些萎蔫的草药根系（这是她新发现的、在枷锁限制下也能勉强进行的“小爱好”）。房门被轻轻拉开，香奈惠端着一小碟精致的和果子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梦子小姐，休息一下吧？尝尝这个，是厨房的婶婶刚做好的樱饼。”香奈惠将碟子放在小几上，粉色的樱饼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啊，谢谢香奈惠小姐！”梦子立刻收回藤蔓，眼睛亮晶晶的。虽然味觉迟钝，但甜食的诱惑和对“正常生活”的渴望还是让她很开心。她小心地拿起一块，小口小口珍惜地品尝着那几乎淡到尝不出的豆沙甜味。

香奈惠看着她珍惜的模样，眼中笑意更浓。她似乎不经意地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件，信封是朴素的米白色，上面用遒劲有力的笔迹写着收件人——“蝴蝶香奈惠 收”，而寄件人的落款是……

炼狱

两个大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伤了梦子的眼睛！

“咳！咳咳咳……！”梦子猛地被嘴里还没咽下去的樱饼呛住，剧烈地咳嗽起来，脸瞬间涨得通红（虽然很快又褪成了苍白），手里的半块樱饼差点掉在地上。她手忙脚乱地拍着胸口，眼泪都被呛了出来，眼神却死死地黏在那信封的落款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狂喜？！

“梦子小姐？你没事吧？”香奈惠吓了一跳，连忙帮她拍背顺气，目光却带着一丝了然和玩味，落在了梦子那剧烈反应和瞬间亮得惊人的眼眸上。

“没、没事！咳咳……呛、呛到了……”梦子好不容易顺过气，声音还带着咳嗽后的沙哑和颤抖，脸颊滚烫（这次是真的因为激动和羞窘），“这、这封信是……？”

“哦，是炼狱家寄来的。”香奈惠的语气平淡自然，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杏寿郎先生询问一些关于队员伤势恢复期调养的药方细节。”她顿了顿，粉紫色眼眸弯成了月牙，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笑意，看着梦子依旧通红（虽然苍白底色下不太明显）的耳根和躲闪的眼神，“说起来，炼狱家那位年轻的继承人，炼狱杏寿郎君，最近似乎进步神速呢。槙寿郎先生在很早之前在信里提到，那孩子热情似火，修炼起来不知疲倦，剑技越发纯熟，想必离‘柱’的目标也不远了呢。”

“炼……炼狱杏寿郎……先生……”梦子几乎是梦呓般重复着这个名字，声音轻得像羽毛。仅仅是听到这个名字从香奈惠口中说出来，就让她心脏狂跳，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敬仰、思念、庆幸和深切悲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她想起了无限列车的结局，想起那在黎明中熄灭的火焰，巨大的悲伤让她紫色的眼眸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亮得惊人，又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

“是、是的！炼狱先生他……他非常了不起！”梦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激动和颤抖，语无伦次地表达着，“他……他就像火焰一样！那么明亮！那么温暖！那么有力量！永远……永远都充满热情！永远都保护着别人！我……我……”她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声音戛然而止，脸瞬间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慌乱地低下头，手指无措地绞着衣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对、对不起……我失礼了……”她小声嗫嚅着，羞得不敢看香奈惠的眼睛。

香奈惠看着眼前这个银发少女（鬼）因为提到一个名字就激动得语无伦次、面红耳赤（虽然苍白，但红晕是真实的）又带着巨大悲伤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那笑声如同春风拂过风铃，清脆悦耳，充满了包容和一丝促狭的趣味。

“看来梦子小姐，对杏寿郎君……评价很高呢？”香奈惠的语气带着善意的调侃。

梦子把头埋得更低了，声音细若蚊呐：“……是……非常……非常敬佩……”

“这样啊……”香奈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着梦子那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的窘迫模样，眼中温柔更甚。她轻轻拍了拍梦子的肩膀，声音放得更轻，如同一个分享小秘密的姐姐：“杏寿郎君确实是个像太阳一样耀眼的少年呢。热情，正直，充满了感染力。说起来，过些日子，我需要送一批调配好的伤药去炼狱家附近的据点。如果……”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到梦子瞬间抬起头，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眸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如同星辰坠落般璀璨的光芒，充满了小心翼翼的、狂喜的期盼。

香奈惠笑了，给出了那个让梦子几乎要晕厥过去的承诺：

“如果梦子小姐表现良好，身体也无恙的话……或许，我可以带你一起去？当然，只能远远地、在绝对安全的阴影里，看一眼炼狱家的宅邸？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看到杏寿郎君在道场外练习的身影哦？”

轰——！

仿佛有烟花在梦子的脑海里炸开！巨大的、纯粹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喜悦瞬间冲散了所有的羞窘、悲伤和恐惧！她能远远地……看一眼16岁的炼狱杏寿郎？！那个活生生的、还在成长中的、火焰般的少年？！

“真……真的吗？！香奈惠小姐！”梦子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她猛地抓住香奈惠的袖子，又像被烫到一样赶紧松开，手足无措，语无伦次，“我……我会很乖！我会好好表现！我……我……”她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觉得整个世界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惊喜照亮了，连手腕上冰冷的紫藤封环都似乎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就在这时，房门外传来一声刻意加重的、带着明显不满的轻咳。

“咳咳！”

梦子和香奈惠同时转头望去。

只见14岁的蝴蝶忍正抱着双臂，斜倚在门框上。她穿着蝶屋的练习服，黑色头发紫色的发尾梳的整齐干净，脸上还带着训练后的红晕，那双继承了姐姐的、此刻却显得更加锐利和挑剔的紫色眼眸，正用一种“果然如此”、“被我抓到了”的眼神，意味深长地在激动得满脸通红（虽然苍白）的梦子和一脸促狭笑意的姐姐之间扫来扫去。显然，刚才梦子那激动的声音和香奈惠的承诺，都被她听了个正着。

梦子：“！！！” 刚刚褪下去的红晕瞬间以更汹涌的势头冲上脸颊和耳朵！她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冒烟了！被忍听到了！完蛋了！羞耻度爆表！

香奈惠则是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对着妹妹露出了一个“你什么都没听见”的温柔笑容。

忍撇了撇嘴，目光最终落在梦子那羞愤欲死、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模样上，哼了一声，丢下一句：“姐姐，药圃那边的新苗该浇水了，别光顾着聊天。” 然后，她转身走了，只是转身的瞬间，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房间里，只剩下激动得快要灵魂出窍的梦子，和笑得更加温柔的香奈惠。

月光仿佛提前照进了这间昏暗的小屋。手腕上的紫藤封环依旧冰冷，死亡的阴影和鬼的身份依旧如影随形。但此刻，梦子的心中却燃烧着一簇小小的、名为“期待”的火焰。那火焰的光芒，足以暂时照亮前路的所有阴霾。

她有了一个目标，一个卑微又宏大的目标：好好表现，争取到那个……远远看一眼火焰少年的机会。

（第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