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之忆

第四十七章：破碎之忆与罗针归零

无限城扭曲的木质回廊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血腥与朽木的气味浓得化不开。梦子指尖缠绕的翠绿藤蔓刚刚从香奈乎肋下深可见骨的冰创、伊之助遍布全身的撕裂伤以及杏寿郎手臂和身上几道被扇子擦过的割痕中收回。藤蔓的光芒黯淡了几分，过度消耗带来的空虚感针扎般刺着她的神经本源。

“好了，暂时稳住伤势了！”梦子语速极快，紫色的眼眸扫过三人，最后焦灼地定格在杏寿郎金红色的瞳孔上，“香奈乎、伊之助，你们和炼狱先生待在这里，互相照应！我去找其他上弦！” 她转身欲走，宽大的斗篷在诡异的气流中翻涌，发间的白玉紫藤簪流淌着清冷的光。

“等等，梦子！”杏寿郎洪亮的声音斩断了她的去路。他一步踏前，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堵燃烧的墙，挡在她与前方未知的黑暗之间。他颈间那条银白色的月华藤围巾沾染了血污，却依旧固执地散发着守护的微光，此刻正随着他胸膛有力的起伏轻轻颤动。“你想一个人去？”他的声音沉了下来，不再是平日那火焰般灼热的宣告，而是一种带着探究与深沉力量的质问。

梦子身体一僵，没有回头，指尖掐进掌心：“…是。鸣女的空间操控太危险，分散行动效率更高。而且…”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声音里的颤抖，“…你们需要恢复。”

“在你心里，我炼狱杏寿郎，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杏寿郎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这片死寂的空间。他绕到她面前，金红色的眼眸如同熔化的琥珀，带着不容逼视的锐利和一丝被冒犯的痛楚，深深看进她紫色的眼底。“是一个需要被保护在安全角落、眼睁睁看着同伴独自涉险的懦夫？还是一个会在同伴战斗时袖手旁观、只顾自己安危的胆小鬼？”

“不是！当然不是！”梦子猛地抬头，兜帽下的脸因激动而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晕，“炼狱先生是…是照亮黑暗的火焰！是守护弱者的支柱！是…”

“是鬼杀队的炎柱！”杏寿郎斩钉截铁地打断她，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梦子心上，“我的职责，我的信念，就是站在最前方，为身后之人劈开荆棘，燃尽威胁！这信念，不会因对手是上弦，还是无惨本人而有丝毫改变！”他伸出手，滚烫的掌心稳稳握住她微凉的手腕，那灼热的温度透过布料，仿佛要烙印进她的灵魂。“你想独自承担所有危险？梦子，这是对我信念的否定，也是对我们并肩誓言的背叛！我绝不会允许你一个人去。”

他的目光扫过刚刚包扎好、眼神依旧锐利的香奈乎和虽然龇牙咧嘴却挣扎着要站起来的伊之助：“他们亦是如此！鬼杀队从不靠孤军奋战取胜！香奈乎小姐，伊之助君，还能战吗？”

“当然！”香奈乎的声音清冷而坚定，粉紫色的眼眸重新燃起战意。

“俺还能打十个！刚才那混蛋冰渣子还没打够呢！”伊之助挥舞着双刀，蓝绿色的瞳孔燃烧着不屈的野性。

杏寿郎脸上重新绽放出那标志性的、充满力量的笑容：“唔姆！很好！梦子，看到了吗？这才是我们该走的路！告诉我方向，猗窝座的气息在哪里？炭治郎和富冈需要支援！”

梦子看着杏寿郎眼中那不容置疑的火焰，看着香奈乎和伊之助即便伤痕累累也未曾熄灭的战意，心中翻涌的担忧和独自背负的孤勇，仿佛被这团炽热生生融化。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紫色的眼眸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指尖翠绿藤蔓无声探出，如同灵敏的触角，刺入脚下扭曲的木质地板，感知力瞬间蔓延。

“东北方！隔着两层错乱空间！炭治郎的怒火和富冈先生的水气…还有猗窝座那狂暴的斗气，纠缠在一起，非常激烈！”她精准地报出方位。

“明白！”杏寿郎金红色的日轮刀悍然出鞘，刀锋上火焰轰然升腾，“我们走，梦子！让我们去终结这场宿命之战！”

两道身影，一赤红如焚天之焰，一深紫如幽冥藤影，撕裂了无限城迷宫的黑暗，朝着那毁灭性能量碰撞的核心疾驰而去。杏寿郎的火焰在前方开路，焚尽一切阻挡的藤蔓与障碍；梦子的藤蔓如影随形，或加固脆弱的落脚点，或抽飞袭来的冷箭。白玉簪在疾风中紧贴她的发髻，月华藤围巾在杏寿郎身后猎猎飞扬，如同两道彼此缠绕的命运轨迹。

***

当两人冲破一层由巨大书架倒塌形成的屏障时，眼前豁然开朗，却又瞬间被狂暴的能量风暴填满。这是一片相对开阔、由无数翻转的榻榻米构成的平台，此刻却如同被飓风肆虐过一般狼藉。

场地中央，水柱富冈义勇的身影如同鬼魅，冰蓝色的日轮刀划出道道凌厉的轨迹，水之呼吸·拾壹之型·凪！他周身仿佛形成一个绝对防御的领域，将猗窝座那撕裂空气的拳风“破坏杀·空式”尽数格挡、偏斜。然而，猗窝座的拳速快得超越视觉，每一击都蕴含着粉碎山岳的力量，义勇的剑技虽强，每一次格挡都让他虎口崩裂，嘴角溢出的鲜血染红了深色的队服，那双沉寂的眼眸深处，是近乎力竭的凝重。

另一边，灶门炭治郎如同燃烧的流星！他额头的斑纹炽烈如烙铁，手中黑红色的日轮刀挥舞出熊熊烈焰——火之神神乐·碧罗天！炎舞！圆舞！灼热的刀锋带着焚尽一切的意志，一次次斩向猗窝座的要害。但上弦之三的恢复力堪称恐怖，被斩开的伤口瞬间愈合，那蓝色的诡异身躯如同不死的战斗机器。炭治郎的呼吸粗重如风箱，汗水混着血水浸透衣衫，赤红的眼眸中燃烧着对队员牺牲的悲愤，却也透着一丝面对绝对强敌的绝望。

“炼狱先生——！竹久小姐——！”炭治郎眼角余光瞥见冲来的身影，绝望的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唔姆！灶门少年！富冈！坚持住！”杏寿郎的怒吼如同战鼓，瞬间点燃了濒临熄灭的战意。他高大的身躯化作一道金红色的闪电，炎之呼吸·壹之型·不知火！带着焚尽一切的冲锋之势，悍然切入战圈，燃烧的日轮刀狠狠劈向猗窝座的后心，精准地打断了对方对炭治郎的致命追击！

“又来了一个……”猗窝座被迫旋身，金色的瞳孔锁定杏寿郎，嘴角咧开一个狂热的弧度，“很好！炼狱杏寿郎！上次没能彻底打尽兴，这次正好补上！”他对杏寿郎的执念，显然远超炭治郎和义勇。

“猗窝座！你的罪恶，由我炼狱杏寿郎在此终结！”杏寿郎毫无惧色，刀锋火焰暴涨，奥义·玖之型·炼狱！地狱烈火般的斩击悍然迎上猗窝座的“破坏杀·灭式”！

轰——！

炎拳与火刀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和滔天的气浪，灼热的气流将炭治郎和义勇都逼退数步。梦子没有立刻加入正面硬撼，她如同最冷静的猎手，身影游走在战场边缘的阴影中。深紫色的斗篷让她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有发间的白玉簪偶尔折射出冰冷的光。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着激战中的猗窝座，紫色的瞳孔深处，精神力高度凝聚。指尖缠绕的翠绿藤蔓不再用于攻击，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延伸出去，小心翼翼地、极其隐蔽地触碰着猗窝座逸散出的混乱精神波动。同时，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灵魂的韵律，如同低语，如同诅咒，精准地穿透震耳欲聋的战斗轰鸣，直接送入猗窝座疯狂战斗的意识深处：

“为什么执着于变强？猗窝座？”梦子的声音冰冷，如同淬毒的银针，“为了守护吗？守护那个…被你遗忘在血泊中的身影？”

猗窝座狂暴的拳势猛地一滞！虽然只有千分之一秒，但足以让杏寿郎的刀锋在他肩头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灼痕！金色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一个模糊的、穿着粉色和服的少女身影，如同水面的涟漪，毫无征兆地在他混乱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闭嘴！藤蔓女！”猗窝座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攻势更加疯狂，拳风撕裂空气，将杏寿郎暂时逼退。但梦子的低语如同跗骨之蛆，再次响起：

“庆藏师傅…他的道场…那些烟花…还记得吗？烟花下等着你的人…她的名字…是雪啊…”梦子的话语，精准地刺入猗窝座精神最深处那片被封印的禁区！她通过藤蔓的感知，捕捉到了他灵魂中那最深的、被刻意抹去的烙印！

“恋…雪？”猗窝座的动作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迟滞，口中无意识地喃喃吐出这两个字。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捅破了记忆的闸门！尘封百年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垮了战斗的本能！

——那个大雪纷飞的冬日，瘦小的他背着生病的父亲，绝望地走在冰冷的街道上…

——道场里，庆藏师傅慈祥的笑容和毫不保留的教导…

——樱花树下，那个苍白柔弱、如同易碎琉璃般的少女恋雪，递给他一杯温热的茶，笑容比春日暖阳还要温柔…

——两人指尖相触的悸动，笨拙却真挚的约定…

——幸福触手可及之时，那场卑劣的毒杀！庆藏师傅痛苦的挣扎，恋雪在他怀中逐渐冰冷的温度…那双盛满了不舍与眷恋的眼眸，永远地失去了光彩…

——“狛治…先生…”那是她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缕呼唤…

“啊啊啊啊啊——！！！” 猗窝座，不，此刻应该叫他狛治，发出了撕心裂肺、痛彻灵魂的惨嚎！这声音不再是战斗的咆哮，而是失去一切、沉沦百年的孤魂野鬼终于找回心核后爆发的、积压了无尽岁月的悲恸与绝望！他周身的斗气如同破碎的玻璃般炸裂、消散，粉色的头发仿佛在无形的风暴中狂舞。金色的瞳孔失去了焦距，大颗大颗浑浊的泪水混合着血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冲刷着他布满蓝色刺青的脸颊。

“恋雪…师傅…父亲…”他佝偻下身体，如同承受着千钧重压，双手死死抱住头颅，指甲深深嵌入皮肤，“我…我都做了什么…我变成了什么…”

“就是现在！”富冈义勇冰蓝色的瞳孔寒光爆射！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这绝对是千载难逢的终结之机！水之呼吸·拾之型·生生流转！他的身影化作一道奔腾的冰蓝激流，日轮刀带着斩断宿命的决绝，直取猗窝座毫无防备的脖颈！

炭治郎也瞬间明悟，所有的悲愤化作力量，火之神神乐·日晕之龙·头舞！赤红的刀光如同咆哮的炎龙，与义勇的冰蓝激流形成绝杀的交汇！

嗤啦——！

血肉被利刃斩开的刺耳声响，清晰地回荡在突然变得死寂的空间中。猗窝座那颗有着粉色短发、布满刺青的头颅，高高飞起。

没有再生！没有挣扎！

被斩首的猗窝座，脸上没有愤怒，没有不甘，只有一片近乎解脱的茫然，以及那汹涌而出的、仿佛要流尽百年孤寂的泪水。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限城扭曲的穹顶，看到了遥远彼岸。

“恋雪…对不起…”头颅在空中翻滚，发出微弱的呓语，“我…终于…可以…来见你了…”

在头颅即将化为飞灰的瞬间，奇异的一幕出现了。一道朦胧的、穿着粉色和服的少女虚影，温柔地出现在猗窝座头颅旁边。她有着苍白却无比温柔的面容，轻轻伸出手，虚虚地捧住了他的脸颊，唇边绽放出一个足以融化冰雪的笑容。那是跨越了百年时光、洗净了所有血污的纯净爱意。

“欢迎回家……夫君” 虚幻的声音如同叹息，随风飘散。

猗窝座（狛治）的嘴角，在彻底消散前，艰难地、无比温柔地向上弯起一个释然的弧度。泪水凝固在脸上，折射着无限城幽暗的红光，如同血色的珍珠。他与恋雪的虚影相拥着，一同化作漫天飞舞的、晶莹的冰晶，最终彻底消散在空气中，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上弦之叁·猗窝座，于此，带着他迟来了百年的救赎与重逢，彻底消亡。

“……”

战场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炭治郎拄着刀，大口喘息，赤红的眼眸中充满了复杂的震撼；义勇沉默地收回刀，冰蓝的瞳孔凝视着猗窝座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杏寿郎金红色的火焰缓缓收敛，他看着那片空荡，脸上没有了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沉重的悲悯。

“他…最后想起来了。”梦子走到杏寿郎身边，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紫色的眼眸深处，是对命运无常的唏嘘，也有一丝计划达成的冰冷释然。她刺激猗窝座的记忆，固然是为了加速他的败亡，减少杏寿郎战斗的风险，但亲眼目睹那跨越生死的重逢，心底最深处那根弦，依旧被狠狠拨动了。

“啊。”杏寿郎低低应了一声，宽厚温暖的手掌极其自然地、带着安抚的力量，轻轻覆上梦子紧握“兰那绿叶”鞭柄的冰凉手背。“他找回了比力量更重要的东西。这结局…对他而言，或许是真正的解脱。”他顿了顿，金红色的眼眸转向梦子，里面翻涌着探究与一种难以言喻的信任，“你刚才…做了什么？那些话…”

“只是…帮他看清自己执念背后的空洞罢了。”梦子避开了他过于灼热的目光，指尖微微蜷缩，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令人心安的滚烫温度。月华藤围巾的边缘蹭着她的手臂，白玉簪冰冷的触感提醒着她残酷的未来。她不能解释更多。

就在这时——

“废物！一群废物——！！！”

一声仿佛来自地狱、充满了极致愤怒与暴虐的咆哮，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瞬间席卷了整个无限城！空间剧烈地震荡起来，木质结构发出痛苦的呻吟！所有还活着的鬼杀队成员，心脏都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

是无惨！鬼舞辻无惨！

猗窝座的彻底消亡，显然让这位鬼王彻底破防了。又一个上弦，而且是排名第三的强大战力，被斩灭！他千年的基业，正在以恐怖的速度崩塌！

“走！”杏寿郎眼神瞬间锐利如刀，反手紧紧握住梦子的手，“无限城的核心波动更剧烈了！无惨要坐不住了！我们去找其他上弦！结束这场噩梦！”

梦子用力回握，感受着那几乎要将她灼伤的决心和力量。她最后看了一眼猗窝座消失的地方，那里空空如也，唯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冰雪与樱花的冷香，证明着一段跨越百年的悲恋曾在此落幕。

藤蔓低语，心火灼灼。前路依旧黑暗，但此刻紧握的手，是她对抗最终宿命唯一的锚点。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紫色的眼眸重新变得冰冷而专注。

“嗯！”她应道，声音不大，却带着并肩赴死的决绝。

两道身影再次化作流光，朝着那更深的、吞噬一切的黑暗核心，疾驰而去。身后，炭治郎和义勇也压下心中的震动，紧随其后。新的风暴，已然在无限城的最深处酝酿。

（第四十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