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所畏把手机屏幕按灭时,指腹在冰凉的玻璃上留下淡淡的雾痕。身后传来池骋翻身的动静,他转身时正撞见对方惺忪的睡眼,睫毛上还沾着未散的困意。
"怎么醒了?"池骋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伸手捞过他的腰往怀里带。温热的呼吸扫过颈窝,吴所畏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把手机往枕头底下塞了塞。
"渴了。"他找了个蹩脚的借口,试图从那圈温暖的桎梏里挣脱出来。池骋却收紧了手臂,下巴在他后颈蹭了蹭,胡茬刺得皮肤发麻。
"我去倒。"池骋突然松开手,掀开被子下床。月光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轮廓,走到饮水机旁时,睡衣下摆扬起一个利落的弧度。
吴所畏盯着他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床单。那张照片像根细小的鱼刺,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岳悦手里那份文件的边角,印着无畏科技的logo。
池骋端着水杯回来时,见他还睁着眼,便坐在床边把杯子递过去:"想什么呢?"
"没什么。"吴所畏接过水杯抿了一口,温水滑过喉咙,却没浇灭心底那点窜起的火苗。他想起大学时,岳悦总爱在图书馆帮他占座,两人并排坐着刷题,她的笔偶尔会越过桌子中间的三八线,在他的草稿纸上画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那时候的喜欢干净得像块水晶,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明天郭城宇他们过来吃饭,"池骋躺回床上,重新把他圈进怀里,"让小帅带点他诊所的消毒水味过来,省得你总说办公室空气太闷。"
吴所畏笑了笑,往他怀里靠得更紧些。郭城宇和姜小帅这对活宝,总像块海绵,能吸干周遭所有的阴霾。他想起上次公司聚餐,姜小帅喝多了抱着郭城宇哭,说自己给病人打针时手抖得像筛糠,郭城宇一边嫌弃地擦他的眼泪,一边把他碗里的香菜挑得干干净净。
"对了,"池骋的手指在他腰侧画着圈,"我妈那边,我上午去一趟。"
吴所畏的身体僵了僵:"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池骋低头吻了吻他的发旋,"我自己的妈,我搞定。你乖乖去公司,等我消息。"
晨光爬上窗台时,池骋已经收拾妥当。他穿了件深灰色衬衫,领口系得一丝不苟,平日里略显张扬的眉眼此刻透着几分冷硬。吴所畏靠在门框上看着他换鞋,突然觉得那件衬衫像层铠甲,把所有的温柔都藏在了里面。
"走了。"池骋弯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晚上给你带糖葫芦。"
门关上的瞬间,吴所畏脸上的笑就淡了下去。他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点开那张照片放大——岳悦身后的白板上,用红笔写着"无畏科技新系统攻破方案"。
手机在掌心发烫,他点开通讯录,找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号码。拨号键按下去的瞬间,心跳得像要撞破胸膛。
"喂?"岳悦的声音带着刻意的甜美,背景里隐约有键盘敲击的声响。
吴所畏捏紧了手机,指节泛白:"为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轻笑:"所畏,我们都不是学生了。你以为还能靠着一腔热血过日子吗?周总给我的条件,是你永远给不了的。"
"所以你就把我们的核心代码卖给他们?"吴所畏的声音在发抖,"张姐他们的家人被威胁,也是你做的?"
"我只是提供了点信息而已。"岳悦的声音冷了下来,"商场如战场,要怪就怪你太天真。对了,忘了告诉你,你妈住院的钱,也是周总垫付的。"
"嘟嘟"的忙音传来时,吴所畏还维持着握手机的姿势。窗外的阳光刺眼,他却觉得浑身发冷,像被扔进了冰窖。
去公司的路上,吴所畏绕去了医院。母亲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喝粥,床头柜上摆着个果篮,包装精致得不像普通人会买的。
"妈,这果篮谁送的?"他走过去,拿起一个苹果摩挲着。
"哦,池骋妈妈让人送来的。"母亲叹了口气,"她说......只要你肯回头,以前的事都既往不咎。"
吴所畏把苹果放回果篮,声音哑得厉害:"妈,你把钱还给她。"
"小畏!"母亲放下粥碗,急得咳嗽起来,"你怎么就这么倔呢?池骋是个好孩子,可你们这样......是没有未来的啊!"
吴所畏背过身去,看着窗外的梧桐树。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像极了母亲偷偷抹眼泪的声音。他突然觉得很累,累得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
回到公司时,姜小帅正坐在他的办公室里,白大褂上沾着点面粉——大概是从郭城宇家的烘焙坊过来的。见他进来,小帅立刻站起来,眼睛红红的:"所畏哥,城宇哥说......说他爸让他去分公司当经理,要去半年。"
吴所畏的心沉了沉:"他同意了?"
"还没。"小帅低下头,手指绞着白大褂的衣角,"但他爸说,如果不去,就把烘焙坊收回去。那是城宇哥的心血......"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吴所畏突然觉得,每个人都被困在无形的网里,挣扎着,却怎么也逃不出去。
傍晚时分,池骋回来了。他手里拎着两串糖葫芦,山楂裹着晶莹的糖衣,看着就让人欢喜。可他脸上的疲惫却藏不住,衬衫领口的扣子松了两颗,眉骨处还有道浅浅的红痕。
"跟她吵架了?"吴所畏伸手抚过那道红痕。
池骋握住他的手,往嘴边带了带,在他手背上亲了一下:"没事,被她推了一把而已。"他把糖葫芦递过去,"她同意不再找你麻烦了,但前提是......我去分公司待段时间。"
吴所畏咬了口糖葫芦,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却没抵过心底的涩。他看着池骋眼底的红血丝,突然明白那道红痕不是被推的,是自己撞的吧。
"好啊。"他笑着说,把另一串糖葫芦递过去,"什么时候走?我帮你收拾东西。"
池骋的眼神暗了暗,没接糖葫芦:"所畏,你别这样。"
"哪样?"吴所畏咬着糖葫芦,含糊不清地说,"我觉得挺好的啊,你去锻炼锻炼,我正好把公司的事理顺。"
池骋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像是要捏碎骨头:"吴所畏,你看着我。"
吴所畏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愤怒、委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我不会走的。"池骋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说过,我们是一起的。"
夜幕降临时,郭城宇和姜小帅来了。小帅带来了自己做的蛋糕,奶油抹得歪歪扭扭,郭城宇在一旁嫌弃地说"丑死了",却第一个拿起叉子尝了一大口。
饭桌上,没人提公司的事,也没人说分公司的事。郭城宇讲着烘焙坊里的趣事,说有个小姑娘为了追店员,每天买十个面包;姜小帅则抱怨诊所的护士总爱偷吃他的零食,说得眉飞色舞。
吴所畏看着他们,突然觉得很温暖。生活或许一地鸡毛,但总有这些细碎的美好,支撑着人往前走。
饭后,郭城宇把吴所畏拉到阳台,递给他一根烟:"池骋他妈找过我爸了。"
吴所畏点燃烟,吸了一口:"我猜到了。"
"我不会去分公司的。"郭城宇看着远处的霓虹灯,"烘焙坊我可以不要,但小帅不能没有我。"
吴所畏笑了笑,烟雾模糊了视线:"我知道。"
回到客厅时,姜小帅正趴在沙发上,头枕着池骋的腿,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池骋低头听着,嘴角噙着笑,手指无意识地梳理着小帅柔软的头发。阳光透过窗户,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金边,温暖得像幅画。
夜深了,郭城宇带着姜小帅走了。关上门的瞬间,屋里的热闹仿佛被抽走了,只剩下沉默在空气里弥漫。
池骋从身后抱住吴所畏,下巴抵在他发顶:"别胡思乱想。"
吴所畏转过身,踮起脚尖吻他。这个吻带着烟草味和蛋糕的甜香,缠绵而温柔。池骋的手顺着他的腰线往上滑,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将他紧紧拥在怀里。
月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朦胧的银辉。卧室里的空气渐渐变得温热,两人交握的手都带着薄汗。池骋低头将额头抵着吴所畏的,鼻尖相触时,能感受到彼此急促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他抬手抚过吴所畏汗湿的额发,指腹轻轻蹭过他泛红的眼角,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
"别怕。"池骋的声音低哑,带着滚烫的温度,落在吴所畏的唇边。
"别走。"吴所畏的声音带着水汽,埋在他的颈窝。
池骋收紧手臂,声音哑得厉害:"不走。"
窗外的月光温柔,屋里的温度却在不断攀升。吴所畏闭上眼睛,感受着身上的温度和心跳,所有的不安和委屈,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该面对的依旧要面对。但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再难的路,他都愿意一起走下去。
凌晨时分,吴所畏被手机震动惊醒。是王律师发来的消息:"找到周总商业欺诈的证据了,但需要岳悦出庭作证。"
他看着身旁熟睡的池骋,月光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轮廓。吴所畏轻轻起身,走到窗边。天边泛起微光,新的一天就要开始,而他知道,该请岳悦"喝杯咖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