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部的键盘声像群归巢的蜂,吴所畏盯着屏幕上跳动的代码,指尖悬在回车键上方迟迟未落。张姐端着保温杯走过,枸杞在热水里浮浮沉沉,"周总的侄子刚才来电话,"她压低声音,杯盖磕在杯口发出轻响,"想把他叔以前那批办公设备低价处理给咱们。"
吴所畏的指尖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分号,程序运行成功的提示绿得刺眼。"让他找行政部对接,"他往后靠在椅背上,脖颈的酸胀顺着脊椎往下蔓延,"价格压到三成,还要验机。"
张姐刚走,池骋的消息就弹了出来。是张阿姨做的酱肘子照片,油光锃亮地码在白瓷盘里,旁边还放着双竹筷。吴所畏笑着回了个流口水的表情,屏幕突然暗下去,映出池骋站在门口的身影。
他穿着件深灰色冲锋衣,拉链没拉到顶,露出里面的黑色高领衫。"忙完了?"池骋走过来,手自然地搭在他椅背上,指腹蹭过他后颈的碎发,"我妈让带的酱肘子,还热乎着呢。"
吴所畏仰头时,鼻尖差点撞上他的下巴。冲锋衣上沾着外面的寒气,混着淡淡的肉香,在鼻尖萦绕成团温热的雾。"郭城宇他们说,"他抓住对方垂下来的手,指尖抠着冲锋衣的拉链头,"想借咱们的会议室开股东会。"
"让他们用,"池骋弯腰在他额头上啄了口,胡茬刺得人皮肤发麻,"我让行政把投影仪调好。"
烘焙坊的人来的时候,技术部刚下早班。姜小帅抱着本厚厚的章程,手指在"股东权益"那页折了个角,郭城宇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个巨大的蛋糕盒,奶油在盒盖上印出浅浅的花纹。
"所畏哥!"姜小帅把章程放在会议桌上,纸页翻动时带起股黄油香,"你看这个分红方案行不行?我想把三成利润存起来,等明年开分店。"
郭城宇打开蛋糕盒,草莓慕斯上用巧克力酱写着"合作顺利",歪歪扭扭的像孩子的笔迹。"小帅熬了两个通宵算的,"他把叉子塞进姜小帅手里,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对方的虎口,"说要请你当名誉顾问。"
吴所畏叉起块蛋糕,甜腻的奶油裹着草莓的酸,在舌尖漫开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池骋端着盘酱肘子走进来,油香混着蛋糕的甜,把整个房间填得满满当当。"开会哪能没有硬菜,"他把盘子往桌上一放,肘子颤巍巍地晃了晃,"我妈说这个得配二锅头。"
姜小帅的脸瞬间红透,埋头戳着蛋糕胚嘟囔:"我爸说......说要投五十万进来。"
郭城宇突然笑出声,伸手揉乱他的头发:"昨天是谁说'不要家里钱'的?"
暮色爬上会议桌时,章程上已经签满了名字。姜小帅的笔迹圆滚滚的,郭城宇的字带着点锋芒,两个名字挨在一起,像株缠绕生长的藤。吴所畏看着池骋在最后一页签下名字,钢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里,混着窗外渐起的蝉鸣。
离开公司时,池骋把冲锋衣脱下来披在吴所畏肩上。衣摆扫过膝盖,带着对方残留的体温,把晚风挡在了外面。"周总侄子刚才又来电话,"池骋牵着他往停车场走,路灯在地上投下两道交缠的影子,"说设备里有台服务器,是当年从咱们公司偷的。"
吴所畏的脚步顿了顿。那台服务器里存着早期的用户数据,当年他急得三天没合眼,池骋还为此跟周总在酒会上翻了脸。"让他送回来,"他低头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就当抵部分货款。"
车开到半路,池骋突然拐进条僻静的巷子。卖炒货的小摊支着盏暖黄的灯,瓜子壳在地上铺了层厚厚的金。"买点花生?"他拉着吴所畏下车,摊主正用铁铲翻动着锅里的栗子,噼啪声里迸出焦糖的甜。
"要现炒的。"吴所畏看着池骋弯腰挑花生,背影在灯光里显得格外柔和。炒货摊的收音机正放着老歌,"往后余生,风雪是你"的调子漫在风里,带着点笨拙的温柔。
回去的路上,花生壳在塑料袋里沙沙作响。池骋的手搭在换挡杆上,吴所畏抓过他的手指,一个个掰开啃着花生。果仁的脆香混着对方指尖的温度,在齿间酿成股安稳的暖。
楼道里的声控灯被修好了,暖黄的光顺着台阶铺上来。池骋拎着炒货袋走在前面,吴所畏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第一次来这里的夜晚。他也是这样走在前面,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回响,而自己攥着衣角,心跳得像要撞破胸膛。
开门的瞬间,池骋突然转身把他按在墙上。钥匙串掉在地上,叮叮当当地滚了圈。他的吻带着炒货的咸香,落在唇角时,舌尖轻轻扫过对方的唇线,像只试探的蝶。
吴所畏抬手搂住他的腰,冲锋衣的拉链硌在掌心,却挡不住布料下温热的皮肤。窗外的月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在地上投下道细长的银带,把相拥的两人切成两半,又在呼吸交缠里慢慢融成一片。
"下周去看我妈,"池骋抵着他的鼻尖,声音里裹着笑意,"她把毛衣藏在衣柜最上面,说要给你个惊喜。"
吴所畏咬着他的下唇轻笑,尝到点花生的余味。远处的路灯透过玻璃,在池骋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像落了层金粉。他突然想起张姐说的,周总在看守所里哭着求见儿子,却连张照片都没能收到。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就像炒货摊的栗子总会凉,就像旧服务器里的数据早被备份,那些该过去的,终究会被时光酿成回忆里的余温。
池骋把他打横抱起时,吴所畏的手指勾住了他的脖子。客厅的灯没开,月光在地板上淌成条河,把两人的影子泡在里面,慢慢晕成团模糊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