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器的嗡鸣在机房里低低盘旋,吴所畏蹲在地上检查线路,额角的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淌,滴在泛着冷光的金属外壳上。张姐递过来的纸巾带着茉莉香,"周总那批设备里,就这台还能用,"她踩着梯子往机柜上放交换机,"技术部的小王说,里面存着三年前的用户日志。"
吴所畏的指尖在服务器接口上顿了顿。三年前他刚创业,办公室挤在居民楼的储藏室里,池骋每天晚上都拎着外卖过来,在满地的线缆里帮他理线。那些日志里该藏着多少个凌晨的咖啡渍,多少句没说出口的"别熬了"。
"让小王把数据导出来存档,"他站起身时,后腰的旧伤隐隐作痛,"硬件格式化后,给新员工当测试机。"
转身时撞进个温热的胸膛,池骋的手稳稳托住他的腰,掌心的温度烫得人皮肤发麻。"又逞能,"他的声音里带着点嗔怪,手指按在后腰的穴位上轻轻揉着,"医生说你不能总弯腰。"
吴所畏往他怀里靠了靠,机房的冷气顺着衣领往里钻,却抵不过对方身上的暖意。"郭城宇他们的分店合同签了,"他侧头看着池骋绷紧的下颌线,"下周去看店面,让你妈也去参谋参谋?"
池骋的指尖顿了顿,随即在他后腰捏了把:"她昨天还说,要给小帅的展示柜做红木雕花。"
烘焙坊的新店面在老城区的巷子里,青砖墙爬满了爬山虎,推开木门时,门轴发出吱呀的轻响。姜小帅抱着卷尺在屋里转圈,帆布鞋踩过积灰的地板,留下串浅浅的脚印。"这里做面包窑怎么样?"他指着靠窗的位置,眼睛亮得像盛着光,"我爸说可以请老师傅来砌。"
郭城宇站在门口接电话,眉头皱得紧紧的。挂了电话后,他把姜小帅拉到身边,声音压得很低:"周总的外甥刚才来电话,说想盘下隔壁的铺子,开家甜品店跟咱们对着干。"
姜小帅手里的卷尺"啪嗒"掉在地上,脸色瞬间白了。"他......他懂什么做甜品,"他攥着郭城宇的袖口,指节泛白,"上次来买蛋糕,还说抹茶粉是过期的绿茶......"
吴所畏蹲下去捡卷尺,金属的刻度硌在掌心。"他那点本钱,"池骋突然开口,靠在门框上把玩着手里的车钥匙,"估计是从周总冻结的账户里偷偷转的,撑不过三个月。"
郭城宇突然笑了,伸手把姜小帅的碎发别到耳后:"怕什么,咱们有秘方。"他凑近时,鼻尖几乎碰到对方的脸颊,"比如某人凌晨三点调的奶油,比别家的甜三分。"
姜小帅的脸腾地红了,伸手去捂他的嘴,却被反握住手腕。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晃啊晃,像幅流动的画。吴所畏看着池骋悄悄竖起的大拇指,突然觉得巷子里的风都带着甜。
晚上去吃烧烤时,张姐带来个消息。周总外甥盘铺子的钱果然有问题,房东刚发现房产证是伪造的,正堵在门口要报警。"听说他跑的时候,还卷走了甜品师傅的工资,"张姐咬着烤腰子,油星溅在下巴上,"现在满城都是找他的人。"
池骋把烤好的鸡翅塞进吴所畏嘴里,炭火的焦香混着蜂蜜的甜,在舌尖漫开时,他的手指轻轻刮过对方的唇角。"明天去看看我妈,"他低声说,"她把毛衣放在你上次穿的外套里了。"
吴所畏嚼着鸡翅点头,骨头渣掉进盘子里。旁边的桌上,姜小帅正抢郭城宇手里的烤玉米,两人的胳膊碰在一起,银镯子叮当响。夜风带着烤串的香吹过来,把远处的霓虹灯吹得晃晃悠悠。
回去的路上,车开得很慢。池骋的手搭在吴所畏的腿上,拇指在膝盖上画着圈。"那台旧服务器,"他突然开口,"里面是不是有我当年给你写的道歉邮件?"
吴所畏笑出声。那年池骋为了护着他,跟家里闹翻,躲在网吧给他发邮件,错别字连篇,还把"对不起"写成了"对不气"。"早删了,"他故意逗他,却被对方挠了胳肢窝,痒得蜷起身子。
车停在楼下时,楼道里飘来股消毒水味。物业正在喷药灭蟑螂,池骋把吴所畏护在怀里往里走,消毒水的刺鼻气味里,混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
进门后,吴所畏在池骋的外套口袋里摸到个硬纸包。拆开来看,是件灰色的毛衣,针脚歪歪扭扭的,领口处还留着个没藏好的线头。"你妈织的?"他举起来对着灯光看,线团里还缠着根白头发。
池骋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搁在发顶轻轻蹭着。"她拆了七次,"他的声音闷闷的,"说要织得比商场买的好看。"
吴所畏把毛衣套在身上,长度正好到膝盖,带着阳光晒过的暖。池骋的吻落在后颈,像片羽毛轻轻拂过,带着点痒,又有点烫。他转身搂住对方的脖子,毛衣的羊毛蹭着两人的皮肤,有点扎,却让人不想松开。
窗外的月亮被云遮住了,屋里暗沉沉的。池骋的手穿过毛衣下摆,掌心贴着他的后腰,慢慢抚平那里的僵硬。吴所畏的手指插进他的发间,摸到后颈凸起的骨头,像座安稳的山。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又渐渐远去。屋里很静,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和毛衣纤维摩擦的窸窣。吴所畏突然想起那台旧服务器,其实他没删那些邮件,就像没删池骋第一次送他的钥匙扣,没删姜小帅烤糊的曲奇,没删生活里所有带着温度的旧痕。
池骋把他抱起来往卧室走时,毛衣的领口蹭过他的下巴。黑暗里,他的吻落在吴所畏的脸颊上,像颗种子,要在那里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