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京·罗生门外·天元二年·亥时·雨夜
渡边纲冒雨独自走在归途上，突然听到女子的哭声。
“这位大人……”
柔媚的女声从阴影处传来。渡边纲按刀转身，见一位女子孤身立于颓垣之下。她约莫二十出头，素白单衣被雨水浸透，乌发湿漉漉地贴在颈侧，最惹人怜的是她眼中的泪，将落未落地噙在眼眶里。
“妾身的牛车轴断了，这夜雨凄冷……”她怯生生抬眼，腕上缠着的布条渗着血渍，“可否劳烦大人送我一程？”
渡边纲沉默片刻。女子颈间隐约可见青紫指痕，右手腕缠着渗血的布条，雨幕中独行的弱女子，满身伤痕，任谁都会动恻隐之心。
“可。”他解下蓑衣递去，“姑娘家住何处？”
“五条坊门的小巷深处。”女子接过蓑衣，“多谢大人。”
渡边纲不动声色地侧身，为她挡住斜吹的雨丝。女子跟在他身后半步：“大人这般好心，妾身都不知该如何报答……”
二人并肩而行。女子步履轻盈，却总落后半步。雨声中，渡边纲听见某种细微的“咔咔”声，像是骨骼摩擦的响动。
行至竹林小径时，女子突然脚滑。
“小心。”渡边纲伸手去扶。
“多谢大人……”女子借力站稳，抬头时唇边笑意忽然变得妖异。她搭在渡边纲腕上的五指骤然收紧，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尖利，在月光下泛着青黑光泽！
“铮！”
刀光乍现！渡边纲的鬼切出鞘三寸，堪堪架住那几根已刺破他袖口的鬼爪。
“不愧是斩鬼之刃。”女子叹息着后退，声音依旧柔媚，“我自认伪装得完美。”
“三个破绽。”渡边纲缓缓抽刀，“第一，五条坊门根本没有民居。第二……”他瞥向女子右手，“你包扎伤口的结绳手法，是三百年前贵族才用的蝴蝶返。”
女子掩唇轻笑：“那第三呢？”
“现在——”渡边纲突然暴起，“是你身上这熏死人的伽罗香！”
刀光乍现！
渡边纲的“香取神道流·卷落”斜斩女子右肩，女子以鬼爪格挡。
“锵！”
鬼切与鬼爪相撞，火星四溅，女子原本姣好的面容更显动人，唯有十指化作利刃。
“记住取你性命的名字。”她柔声说着，攻势却凌厉如暴风，“妾身乃大江山鬼将——茨木童子。”
渡边纲沉腰下压，刀锋自下而上斜挑。
香取神道流·浮舟！
茨木童子竟不闪避，左爪硬接刀刃，右爪直掏心窝！
“嗤！”
鬼切斩入骨肉三寸便再难推进，茨木童子的骨骼密度远超常人。渡边纲果断弃招，旋身使出一记“逆风”，刀光如半月横扫！
“啪！”
一截断指飞起，黑血溅在竹叶上嗤嗤作响。茨木童子却笑得愈发欢愉，伤口处肉芽蠕动，转眼再生完毕。
“你的刀很快。”她突然贴近，吐息带着伽罗香，“但杀不了我。”
渡边纲的刀锋追着女子翻飞的衣袂，素白单衣的广袖成了绝佳障眼法。她的爪击毫无章法，却总能在刀光缝隙间突进，这是野兽的本能，更是三百年厮杀磨砺出的杀技。
“砰！”
一记膝撞正中渡边纲腹部，他闷哼着倒退数步，喉间涌上腥甜。茨木童子的动作优雅如舞蹈，指尖却招招致命。三招过后，渡边纲右肩已添五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游戏该结束了。”茨木童子舔着爪上鲜血，缓步逼近，她的声音带着娇嗔，月光照亮她此刻的模样，依然是倾国倾城的美人面，唯有十指化作森然鬼爪，腕部以下浮现出细密的鳞纹。
突然，一道青光坠下，童子切安纲带着破空声直刺茨木童子后心，逼得她仓促侧滚。源赖光落地无声，左眼瞳孔已化作绛紫色。
“来得正好，”茨木童子舔着嘴唇轻笑，却在看清来人左眼的绛紫色瞳孔时僵住表情。那是比普通鬼瞳更深邃的颜色，仿佛能直接看穿她每一根骨骼的构造。
源赖光拔刀的姿势很特别。童子切并非直线出鞘，而是沿着弧形轨迹缓缓抽出，这是天然理心流·飞龙的起手式，刀锋未动，杀意已锁死茨木童子所有退路。
二人瞬间形成犄角之势。茨木童子轻笑：“二对一？这还真是不公平呢。”
话音未落，她突然暴起发难！十指如刀，左五爪袭向渡边纲咽喉，右五爪直取源赖光心窝，攻势凌厉得撕裂雨幕。
“锵！”
源赖光以刀柄施展“阴流·柳”，刀镡与鬼爪相撞迸出火花。同一瞬间，渡边纲矮身突进，鬼切自下而上划出银弧，神道流·地龙专攻下三路，这一记“下段斩”精准切入腕骨缝隙。
“噗嗤！”
黑血喷涌！刀锋精准切入尺骨缝隙。茨木童子尖啸着抽身后退，整条右臂却已齐腕而断！
“啊啊啊——！”茨木童子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你们……”
“倒是比酒吞童子的爪子干净些。”源赖光挑起断腕。
茨木童子踉跄后退，却仍保持着女子的声线：“源氏郎君好狠的心……这副身子，原本还想留给你享用呢。”
源赖光不给喘息之机，童子切化作流光直刺心窝。茨木童子竟用断腕处喷出的黑血为幕，纵身跃入竹林深处。
渡边纲正要追击，然而茨木童子已经消失在夜色中，地上残留的血迹隔十步就诡异地消失，仿佛被土壤吞噬。
地上只剩一截仍在抽搐的鬼手，指甲渐渐褪回人形模样，最终变成白皙纤细的女子手腕。
渡边纲用布帛包裹断手：“她还会回来。”
“当然，这只是开始。”源赖光望向京都方向，“茨木童子虽断一臂，但尸王级别的恢复力不可小觑。”
在他们看不见的阴影里，失去右手的女子倚着古树喘息。她撕下残袖包扎伤口，哼着古老的歌谣渐行渐远。断腕处，肉芽正以缓慢的速度蠕动生长。
平安京·晴明邸
烛火摇曳，幽蓝色的符纹在檀木地板上缓缓流转。
安倍晴明跪坐在阴阳阵中央，手持折扇，轻轻拨弄着从茨木童子身上斩下的手腕。白皙的肌肤下，青黑色的经络如蛛网般蔓延，指尖偶尔还会微微抽搐。
“有趣。”晴明唇角微扬，“这只手的骨相，与酒吞童子麾下鬼将的记载完全吻合。”
源赖光抱臂立于廊下：“这就是茨木童子的手臂，而且茨木童子还活着。”
“有趣。”晴明忽然抬眸，狐狸般的眼睛直视源赖光：“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
“什么？”
“茨木童子生前，是酒吞童子的妹妹。”
室内骤然寂静，渡边纲握紧了刀柄：“鬼物也配谈亲情？”
晴明轻笑：“万物有灵，鬼亦有其因果。”他展开扇面，上面绘着六道轮回图，“你们天理会见鬼即斩，可曾想过——”
“想过什么？”源赖光打断道，“它们吃人时，可曾想过因果？”
白狐突然开口：“可人类也会吃猪羊，在它们眼中，你们不也是鬼吗？”
“啪！”
桧扇敲在白狐脑门上，晴明摇头：“多嘴。”转向源赖光时，眼中却带着探究，“赖光，你见过能流泪的鬼吗？”
“我见过假装流泪的鬼。”源赖光说道，“然后趁人松懈时，挖出他们的肝脏。”
晴明微微一笑，话题却陡然一转：“赖光大人可知，这天地间的元素流转，生死枯荣，是否皆有其定数？” 他顿了顿，看向庭院中一片随风飘落的樱瓣，“就如同这樱花，零落成泥，滋养新芽。此乃天道循环。而那些尸怪，鬼物，它们的存在，纵然凶厉，是否也只是这浩瀚天道中，一种……扭曲却必然的形态？”
源赖光眉头微蹙，他听出了晴明话语中的深意。这位挚友，似乎总在尝试用另一种视角看待那些他毕生斩杀的怪物。
“晴明公此言差矣。” 源赖光的声音沉了下来，“樱花化泥，滋养新木，是生之延续。而尸怪为何？是死者之躯异化为只知杀戮的凶物，鬼物为何？是精魄滞留人间，吸附怨念精神，惑乱生灵，夺舍害命，它们的存在，非天道循环，而是对天道的亵渎，是必须被斩断的孽障，此等邪物，岂能与凋零之花相提并论？唯有彻底清除，方是正本清源，还世间以天理！”
安倍晴明静静地听着，轻声叹了口气：“赖光大人所言，自是正理。守护生民，斩除邪祟，乃大义所在。晴明亦敬服大人之志，愿尽绵薄之力。只是天道浩渺，非尽为吾等所能参透。有些存在，或许其源其终，并非表面所见那般简单。斩尽杀绝，固是痛快，然天地之间，平衡二字，亦不可不察。譬如御鬼之术，借鬼之力以制鬼，岂非也是一种对‘孽障’的利用与平衡之道？”
源赖光沉默片刻，眼神锐利地看向晴明：“平衡？晴明公，与虎谋皮，终被虎噬。鬼之力，惑人心智，诱人堕落，代价沉重。天理会御鬼师，每一次动用力量，皆在悬崖边缘行走，亦非平衡正途，至于尸怪鬼物之根源，我只知，凡为祸人间者，无论其源为何，皆为我童子切安纲与天理会刀锋所指！斩之，灭之，便是最大的天理！亦是吾等存在的意义！”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个冰冷如刀，坚信除恶务尽，一个深邃如渊，思考着更深层的平衡与因果。空气仿佛凝固了片刻，樱瓣无声飘落。
最终，安倍晴明轻轻合上折扇，展颜一笑：“道虽不同，然志在苍生。赖光大人之决绝勇毅，正是此乱世所需之锋芒。晴明迂腐之言，大人姑且听之。京都安宁，百姓乐业，才是你我共同之愿。” 他举起茶杯，以茶代酒，“敬天理之刃，亦敬吾友。”
源赖光紧绷的神色也缓和下来。他深知晴明的智慧与善意，虽理念相左，但两人守护这片土地的心意却别无二致。他也举起茶杯：“敬挚友，敬这终将清明的世道。”
晴明起身从橱中取出一卷竹简：“这是记载天下妖物巢穴的《六道绘卷》，或许对你们有用。”
源赖光接过竹简，沉声道：“多谢。”
晴明摆摆手：“就当是还你上次请我喝酒的人情。”
廊外，早樱的花瓣随风飘落。两位当世最强的御鬼师并肩而立，远处传来朱雀大道渐渐复苏的市井人声。
大江山，血池殿旧址
天理会列阵如雁翅，水银弩箭的寒光连成一片。源赖光策马立于阵前，鬼瞳中的紫芒比三年前更加幽深，自酒吞童子伏诛后，他再未卸甲，黄泉鬼瞳能看清每只鬼物的弱点，却看不清自己还剩多少时辰。
“冲锋！”
随着号角响起，天理会如潮水般涌向鬼巢，渡边纲率左翼切入青坊主群，刀锋专挑钙化甲接缝，坂田金时的巨斧劈开磷火鬼阵，汞雾遇火汽化，毒烟笼罩战场，碓井贞光的银针钉入土蜘蛛复眼，卜部季武的硫磺阵阻绝援兵。
源赖光直取最后一只尸王。那怪物由七具鬼将残躯拼合而成，心口嵌着酒吞童子的半片颅骨。
鹿岛神传流·逆卷浪！
刀光如潮汐三叠，第一斩破开外骨骼，第二斩绞碎再生血肉，第三斩劈裂酒吞残颅。
三年来，这样的场景已成常态。天理会的战阵从丹波山推到比叡山，将盘踞百年的鬼窟逐个拔除。百姓们开始传唱这样的歌谣：“源氏刀光过，千鬼夜遁逃。”
平安京·长德三年
晨光中的平安京焕发新生，曾经紧闭的商铺重新开张，孩童嬉戏着跑过朱雀大道，再也无需担心被暗处的鬼爪拖走。天理会的旗帜高悬在新建的“退治所”门前，每日都有百姓前来供奉新鲜的山桃与清酒。
“听说了吗？源赖光大人前日又斩了盘踞爱宕山的山姥！”
“我家小子前年就是被那恶鬼……多亏天理会啊……”
坂田金时扛着巨斧大步走过，身后跟着一队年轻武士，他们都是近年新加入天理会的斩鬼人。
“动作快点！今晚还要去葛城山清剿最后一批骸骨妖！”
皇宫紫宸殿内，醍醐天皇亲自将“镇守府大将军”的印绶授予源赖光。白发苍苍的老臣们窃窃私语，既敬畏又恐惧地看着那位站立如松的男人，源赖光的左眼已经完全化为绛紫色，周身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源卿赖光，忠勇冠世，斩妖除魔，匡扶社稷，解万民于倒悬。功勋卓著，光照日月！” 天皇的声音带着激动与感激，“今敕封源赖光为镇守府将军，总揽畿内武备，拱卫京畿安危，即日起天理会列为朝廷正式机构，纳入朝廷官制，专司侦缉、清剿妖邪余孽，护佑我朝疆土！”
源赖光沉默地叩首，额前的白发又多了几缕。
某个雪夜，源赖光与安倍晴明对饮时忽然问道：“若鬼真有善类，为何我从未遇见？”
晴明将酒盏转向庭院，只见一只雪女正在梅树下堆雪人，察觉到目光后羞涩地躲到树后。
“现在你见到了。”
源赖光默然，按刀的手也松开了。
平安京·宽仁二年·春 源氏宅邸
庭院里的樱花开了又谢，已是第三十余回。
源赖光斜倚在窗边软榻上，曾经能斩裂鬼王骨刃的手，如今连捧起一卷书简都微微发颤。
老仆呈上密报。源赖光用枯瘦的手指展开，上面是渡边纲的字迹，刚劲却透着急切：
“主公钧鉴：摄津港分所查获私运朱砂三百斤，去向不明。贺茂家旁支子弟贺茂保宪，以‘研究退治新法’为由，强征丹波边境三村青壮，至今未归。坊间有流言，五条坊门暗巷夜闻非人嚎哭，似有改造之迹。纲已遣贞光密查，然阻力重重，恐会内有人作梗。四天王唯主公马首是瞻，然大厦将倾，独木难支。恳请主公早作决断。”
源赖光闭上眼，心中满是失望与愤怒。天理会，如今已成了盘踞在平安京的毒瘤。
源赖光来到天理会总部的议事厅内，目光缓缓扫过厅堂。
曾经悬挂“天理昭昭”匾额的地方，如今换上了一幅金碧辉煌的《百鬼夜行绘卷》，画中的鬼怪被描绘得栩栩如生，甚至带着几分诡异的华美。
源赖光看着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那些曾经追随他斩妖除魔的部下，如今衣袍华贵，腰间佩玉。
“赖光大人，您今日怎么有空亲临？”新任长老藤原显光笑容可掬地迎上来，袖口隐约透出一缕若有若无的腥气。
源赖光没有回答，只是缓步走向厅中央的沙盘，那里本应标注着各地鬼患的分布，如今却被替换成了尸血实验据点的标记，丹波国标注着河童化实验，山城国记录着辘轳首拟态进展，大江山旧址赫然写着尸王培育计划。
源赖光声音低沉：“天理会何时开始豢养鬼怪了？”
藤原显光仍旧满脸堆笑：“赖光大人误会了，我们并非豢养，而是驯化。”
他拍了拍手，两名侍从推着一个铁笼走进厅内。笼中关着一个瘦骨嶙峋的男子，皮肤泛着不自然的青灰色，脖颈异常伸长，显然正处于半尸化状态，不难看出在往辘轳首的方向改造。
“您看，”藤原显光语气得意，“他已经能听懂简单指令，甚至能为主人斟酒。”
侍从打开笼门，那辘轳首果然僵硬地爬出，颤抖着捧起酒壶，为源赖光倒了一杯。酒液洒了一半，它的手指已经开始异变，指甲变得尖锐漆黑。
源赖光没有接杯，只是冷冷注视着藤原：“用活人做实验？”
“都是死囚和贱民，”另一名长老插嘴，“他们的命换来的可是能保护万民的鬼兵！”
厅内众人纷纷附和，有人甚至兴奋地讨论起如何将“尸血培育技术”贩卖给贵族作为护卫。
源赖光缓缓起身，童子切安纲的刀鞘重重顿地，整个议事厅瞬间安静。
他没有拔刀，没有怒斥，只是用那双依旧清明的眼睛扫过每一个人。
“四十年前，我们斩杀酒吞童子时……”他的声音不重，却让几个年轻术士不自觉地后退，“可曾靠把活人变成鬼怪取胜？”
说完，他转身离去，留下满堂死寂。
平安京·宽仁三年
源赖光的笔尖在绢纸上顿了顿，写下最后一道命令：
凡天理会成员涉尸血之术者，立斩。
凡私藏鬼怪、残害平民者，诛三族。
凡鬼怪实验据点，尽焚之。
他盖上印绶，交由亲信武士快马送往各地。
然而，这道本该肃清腐化的命令，却在传递过程中被悄然篡改。
近江国
地方官员将“涉及尸血改造者”扩大解释为“任何质疑天理会者”，一夜之间，反对尸血实验的家族被屠戮殆尽，财产充公。
丹波国
武士们以“诛三族”为由，将曾经举报天理会恶行的平民全家老小绑至荒野，活活喂食给改造后的饿鬼。
山城国
一座无辜的村庄被污蔑为“实验据点”，男女老少被锁在祠堂内活活烧死，执行者高喊：“奉源赖光大人之命！”
而那些真正该被清算的尸血研究者，却早已收到风声，带着最核心的实验资料，隐匿于暗处。
一名老武士跪在源赖光面前，铠甲上还带着民众投掷的臭鸡蛋痕迹：“大人，丹波国的中川家昨夜被屠尽，他们声称是奉您的命令……”
窗外，孩童们正在玩“斩源赖光”的游戏，内容是用木刀击打一个紫眼人偶，一边唱着童谣：“紫眼老魔吃小孩，先剁手脚再挖眼”，绣满鬼纹的旗杆上挂着清和源氏重臣的乌帽子，茶肆里的说书人拍响惊堂木：“话说那源赖光晚年疯魔，竟要炼十万鬼兵造反！”
源赖光瘫坐在椅子上，看着渡边纲带来的密报，回想起昨天的刺杀，出手的是个十二岁少年，他的家人都死在“奉源赖光之名”的清洗中。
斩鬼之刃，最终指向的为何会是人心？
源赖光急怒攻心，加上数月来殚精竭虑的损耗，他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眼中的绛紫色光芒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主公！” 渡边纲等人目眦欲裂，慌忙上前搀扶。
源赖光倒在渡边纲怀中，声音微弱却字字泣血：“奸佞当道，浊浪滔天，吾之刃，竟成戮民之器，吾之名，竟负万世之恶，纲……我们……错了吗？”
渡边纲跪伏在地，这个铁骨铮铮的剑士，此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能说什么？说主公没错？可眼前这比百鬼夜行恐怖百倍的人间地狱，正是以“源赖光”之名肆虐。说主公错了？可他们毕生的信念和付出，难道就是一场笑话？
平安京·宽仁四年·冬
源赖光手中握着一封染血的密信：“清和源氏重臣源满正，昨夜自京都出逃，于嵯峨野坠崖而亡。”
源赖光愤怒地撕碎信纸。
谎言。
源满正是他的叔父，源赖光最后的朝堂倚仗。三日前，他们还曾密谈，商议如何遏制天理会内部的腐化。而如今，他却成了“畏罪潜逃”的叛臣，连尸骨都无人收敛。
“大人……”老仆跪在一旁，声音颤抖，“还有更糟的消息。源赖清大人被流放隐岐，街头贴满了告示，声称源满正是勾结鬼物的逆贼。”
源赖光的胸口突然一阵剧痛，猛地咳出一口鲜血，昏倒在地。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