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梁海战的火光映红了整个朝鲜海峡。随着柳生宗次郎的陨落,天理会的鬼怪兵团如同断了线的傀儡,在海上疯狂地自相残杀。那些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变异体,此刻正被自己的同类撕成碎片,黑色的血液将海水染成污浊的墨色。
“撤退!全军撤退!”
幸存的日军将领声嘶力竭地吼叫着。但为时已晚,李舜臣留下的龟船战队已经完成了合围,水银炮弹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那些曾经耀武扬威的海坊主,此刻正在剧毒的水银中痛苦地翻滚,庞大的身躯渐渐化作一滩腐臭的脓血。
小西行长在溃逃的日军中显得格外滑稽。他丢掉了头盔,头发散乱,身上的铠甲歪歪斜斜,像只被拔了毛的鸡。
“快跑!明军追上来了!”
他一边跑一边回头张望,结果一脚踩空,摔进了泥坑里。等他挣扎着爬出来时,发现面前站着几个朝鲜义兵正盯着他。
“哟,这不是小西大人吗?”
小西行长挤出谄媚的笑容:“误会!都是误会!我是来投降的!”
义兵们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行啊,投降是吧?”
“绑了!拖回去游街!”
于是,这位在议和时满嘴跑火车的“外交天才”,最终被朝鲜百姓当街羞辱,成了战争结束后的最后一场闹剧。
德川家康望着溃逃的天理会残部,对身旁武士道:“从今日起,日本……不再需要鬼了。”
明军战船缓缓驶入釜山港,甲板上站着的士兵们沉默不语,他们的盔甲破损,刀剑卷刃,眼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劫后余生的麻木。
大明·紫禁城。
万历帝看着户部呈上的奏折:“辽东、山东、浙江三省税赋已征至十年后,太仓银库仅余三万两。”
“京营战兵折损七成,边军精锐十去其六。”
“辽东铁骑仅剩三百人。”
他缓缓合上奏折,望向殿外灰蒙蒙的天空,喃喃道:“朕……赢了?”
北方的驿道上,一队队运尸车缓缓前行,沿途的村庄几乎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丧幡,妇人抱着幼子跪在路边,哭喊着丈夫的名字。
“爹——!”
一个小孩扑向运尸车,却被士兵拦住。车上的尸体早已腐烂,面目难辨,唯有腰牌上的名字还能证明他们的身份。
“别找了……你爹回不来了。”
辽东,建州卫。
努尔哈赤的探子刚刚带回消息,明军精锐尽丧朝鲜,辽东防务空虚。
“机会来了。”
他缓缓握紧拳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乐彩绫回到京城后,立刻被召入宫中。万历帝看着她,沉默良久,最终只问了一句:“辽东……还能守吗?”
她没有回答。
窗外,残阳如血,映照着这座摇摇欲坠的帝国。
战争结束了,但更大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大明赢了战争,却输掉了国运,而历史,从来不会怜悯败者。
京都,二条城。
德川家康跪坐在昏暗的茶室里,雅乐家的当代家主雅乐正人,正闭目养神,手中折扇轻敲掌心。
“天理会……已经烂到根了。”德川家康说道。
“柳生宗次郎死后,他们还在做最后的挣扎,甚至想扶持丰臣秀赖继续操控日本。”
雅乐正人睁开眼,瞳孔中闪过一丝幽蓝的流光:“所以,德川大人是要我们斩草除根?”
德川家康没有回答,只是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推到雅乐正人面前。
信上只有一行血字:“关原之战,诛灭天理。”
晨雾笼罩关原,肃杀之气弥漫。
德川军阵前,黑田长政的铁炮队已列阵完毕,火绳滋滋燃烧。对面,天理会残党高举绣有枯菊纹的战旗,刀锋映着冷光。
“杀——!”
战鼓骤响,铁炮齐鸣,铅弹撕裂雾气,天理会前排武士瞬间倒地,血雾喷溅。但后排的死士毫无惧色,踏着同袍尸体冲锋,口中嘶吼着扭曲的咒文。
德川家康稳坐本阵,冷眼旁观。他身旁,雅乐家的精锐武士已拔刀出鞘。
“天理会已无鬼怪助阵,不过困兽之斗。”德川家康低语。
战场中央,天理会教主鬼冢玄斋狂吼着突入敌阵,太刀化作一道银弧,连斩三名德川武士。鲜血溅在他苍白的脸上,更显癫狂。
“德川老贼!你以为赢了?”
突然,一骑冲破战阵!
雅乐正人手持影秀刀直刺鬼冢咽喉,鬼冢急退,刀锋格挡,金铁交鸣震耳欲聋。二人错马而过,鬼冢肋下已多了一道血痕。
“你们的时代结束了。”雅乐正人冷声道,再度催马冲锋。
天理会残党虽悍勇,但终究寡不敌众。战至午后,德川军完成合围,铁炮与弓箭交织成死亡之网。鬼冢玄斋身中十余箭,仍拄刀而立,怒目圆睁而死。
夕阳西下,关原的土地已被鲜血浸透。
京都·六条河原
德川家的处刑场排满了木桩,每一根上都钉着天理会教徒的首级。乌鸦盘旋,啄食腐肉。
德川家康漫步其间,目光扫过那些扭曲的面孔。
“搜遍全国。”他淡淡道,“凡是与天理会有牵连的家族,男丁斩首,女眷流放,宅邸焚毁。”
身后,忍者首领服部半藏单膝跪地:“已按您的命令,清理了京都十七家、大坂九家……但还有余党逃往九州。”
“锁国。”
“从今日起,禁绝一切外船。所有商贾出海,需持幕府手令。仅设出岛用于对外贸易,同时实行刀狩令,收缴民间武器。”
“天理会……永远别想再回来。”
随后,刀狩令颁布,民间武器尽数收缴,闭关锁国政策启动,所有与外界的联系被切断。
天理会,这个曾经操控日本数百年的邪教组织,终于被历史埋葬。
大明,白石村外,暮色沉沉。
一个披着灰色斗篷的男人站在山坡上,望着远处炊烟袅袅的村落。夜风吹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间一柄泛着幽蓝寒光的剑,正是当年柳生宗次郎从洛依水手中夺走的霜月剑。
他缓缓摘下斗篷的兜帽,露出一张儒雅温和的脸,眼角带着浅浅的笑纹,看上去不像个武者,倒像个游学的书生。
“洛家的后人……会在这里吗?”
丰臣平山——如今化名丰山的男人,轻轻抚过霜月剑的剑鞘,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多年前朝鲜战场上那场决战。
“柳生大人,您的仇……我会替您报的。”
他迈步向村子走去,脚步轻得没有惊动一片落叶。
墨水第一次见到丰山,是在她晕倒在溪边的那天。
她发着高烧,浑身滚烫,眼前一片模糊。恍惚间,感觉有人轻轻托起她的头,温热的米汤一点点喂进嘴里。
“慢点喝,别急。”
男人的声音低沉温和,像冬日里的一缕阳光。
墨水努力睁开眼,看到一张带着关切的脸。他约莫二十多岁,眉目清朗,眼角有浅浅的纹路,像是常年微笑留下的痕迹。
“谢……谢谢……”她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丰山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烧退了些,但还得好好休息。”
他动作轻柔地替她掖好被角,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墨水怔怔地看着他,突然想起了父亲。
丰山并没有急着教墨水武功。
起初,他只是让她帮忙做些简单的活计,劈柴、生火、煮饭。墨水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直到有一天,丰山突然问她:“你知道为什么我让你先学这些吗?”
墨水摇头。
丰山拿起一根木柴,轻轻一掰,木柴应声而断。
“武学的根基,不在招式,而在心性。”
“劈柴,练的是腕力,生火,练的是耐心,煮饭,练的是对力道的掌控。”
他站起身,从怀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剑谱,递给墨水。
“从今天起,我教你真正的剑术。”
丰山教墨水练剑时,总是极有耐心。
“手腕再抬高一点。”
“呼吸要稳,剑随心动。”
每当墨水练得满头大汗,他就会适时地递上一杯温热的茶水,或是用毛巾轻轻擦去她额头的汗水。
有时候,墨水练到深夜,丰山就坐在一旁,借着月光修补她的鞋子。
“师父,您不用这样的……”墨水有些不好意思。
丰山头也不抬,手上的针线依旧灵活。
“你专心练剑,这些琐事交给我。”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墨水鼻尖一酸。
三年后的某个雪夜,丰臣平山将霜月剑交给了墨水。
“这把剑,本就该属于你。”
墨水接过剑的瞬间,剑身泛起幽蓝的光芒,仿佛在回应她的触碰。
丰臣平山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墨水,你长大了。”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
“记住,剑是凶器,但持剑之人,要有仁心。”
墨水重重点头,将剑紧紧抱在怀中。
她不知道的是,丰臣平山背过身时,嘴角的笑意渐渐冷却。
烁金楼
血,顺着嘴角滑落。
丰臣平山跪在烁金楼的废墟中,一期一振插在身前的焦土里,刀身映着熊熊火光。他的视野已经开始模糊,但嘴角却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烛火……你以为……你赢了吗?”
他的声音嘶哑,每说一个字都带着血沫。
烛火冷冷地看着他,赤霄刀的刀尖抵在他的咽喉。
“天理会已经完了。”
丰臣平山低笑起来,笑声牵动胸口的贯穿伤,让他剧烈咳嗽。
“不……你错了……”
他的目光越过烛火,望向燃烧的烁金楼。
“天理会……从来不是靠刀剑取胜的……”
十二岁的烁金第一次见到丰臣平山时,他站在烁金家的樱花树下,手里捏着一片飘落的花瓣。
“剑,不是这样用的。”
他轻轻一弹,花瓣如刀锋般钉入木桩。
烁金瞪大了眼睛。
丰臣平山微微一笑,走到她身后,握住她持木刀的手。
“手腕放松,呼吸要稳。”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像春日的风。
三年后,烁金成为烁金家的继承人。
丰臣平山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在家族会议上锋芒毕露,逼退所有反对者。
那一夜,他独自站在庭院里,望着月亮。
烁金走到他身旁,递给他一杯酒。
“老师,你在想什么?”
丰臣平山接过酒杯,轻轻摇晃。
“我在想……命运真是讽刺。”
烁金不解。
他笑了笑,没再解释。
现在,丰臣平山跪在废墟中,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
他的计划已经完成了。
他故意泄露烁金家与天理会勾结的消息给烛火。
他故意让烛火亲手灭掉烁金一族。
他故意死在烛火刀下。
烁金家是朝廷派的重要盟友,而烛火是朝廷派的首领。
“自相残杀吧……大明的御鬼师们……”
他咳出一口血,笑容越发深邃。
“我的死……会让仇恨的火焰……烧得更旺……”
烛火皱眉,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但已经晚了。
丰臣平山缓缓闭上眼睛,气息断绝。
他的尸体倒在血泊中,一期一振的刀身映着火光,仿佛在嘲笑这个即将分崩离析的王朝。
烁金楼的火焰仍在燃烧。
烛火站在废墟中,赤霄刀滴着血。
远处,京城的方向传来骚动,烁金家的覆灭,已经引起了朝廷派的震动。
“丰臣平山……你算计我?”
她握紧刀柄,眼中闪过一抹冰冷的杀意。
但很快,她又笑了。
“可惜……你低估了大明。”
她转身离去,背影融入夜色。
而在她身后,丰臣平山的尸体渐渐被火焰吞噬。
夜雨滂沱,泥泞的官道上,铁链拖行的声音混着马蹄践踏水洼的闷响。
源九曜站在山崖边,静静注视着下方被江湖派围剿的烁金一族。
“差不多了……”
看到蒙面女子的剑刺穿最后一名烁金家武士的咽喉后,源九曜终于动了。
“青城剑法·白蛇吐信,倒是得了丰臣君的真传。”
他轻笑一声,身形如鬼魅般掠下山崖,童子切安纲出鞘的寒光划破雨幕。
神道无念流·霞斩!
这一刀如薄雾弥漫,刀光似有若无,专攻对手视线死角!
墨水旋身格挡,霜月剑与童子切相撞,溅起一串火星。
“天理会的杂碎?”她冷笑,剑势陡然一变。
武当剑法·金顶绕锋!
剑尖画弧,如鹤喙啄击,直取源九曜持刀的手腕!
源九曜撤步换式,童子切斜撩而上。
柳生新阴流·浮舟!
刀身借力打力,将霜月剑引偏,同时左掌如刀劈向墨水咽喉!
墨水后仰避过,霜月剑顺势回扫。
峨眉剑法·玉女穿梭!
剑光如练,直刺源九曜肋下空门!
源九曜仓促变招,童子切横栏。
“当!”
巨力震得他虎口发麻。
“啧……果然打不过。”
天理会早已不及当年,哪怕是丰臣平山的实力也远在中华娘之下,更别提他这个继任教主了,不过,同样作为丰臣平山的学生,论辈分,他倒算是墨水的师兄。
源九曜瞥见远处教徒已救起昏迷的烁金,突然刀势一变。
示现流·狮子奋迅!
这一刀毫无花巧,纯粹以蛮力劈斩,逼得墨水后撤三步。
趁此间隙,他甩出三枚烟玉,爆开的烟雾中传来他渐远的笑声:“洛师妹的剑术,师兄领教了——”
烟雾散尽,只剩几个死士拦路。墨水斩翻众人,却已追之不及。
破庙里,烁金在血腥味的刺激中惊醒。
源九曜单膝跪地,用沾血的帕子轻拭她额前伤口。
“为什么……救我?”烁金声音嘶哑。
源九曜从怀中取出蜻蛉切,刀身映出她破碎的脸。
“丰臣君临终前说……”他指尖抚过刀镡上的蜻蜓纹,“这孩子的剑,不该就此折断。”
黎明前,源九曜站在山岗上远眺锦衣卫的火把长龙。
“仇恨的种子已经种下,接下来……就等着看大明御鬼师们,如何用彼此的鲜血浇灌它了。”
夜风吹散了他的低语,仿佛从未有人在此停留。
马六甲港的咸湿海风裹挟着咒骂声,源九曜站在甲板上,看着岸上举着火把的土人武士。
“天理会的船!滚出去!”
石块砸在船舷上,木屑飞溅。身后的教徒握紧刀柄,眼中闪烁着屈辱的怒火。
“教主,我们杀上去——”
“闭嘴。”源九曜冷声打断。
三个月前,他们逃到吕宋,西班牙殖民者以“异教徒”为由焚烧了他们的据点,转道暹罗,王室下令驱逐所有倭寇,如今连这蛮荒之地的土人,也敢对他们扔石头。
深夜,破败的船舱里,源九曜展开泛海图。
“去不了大明,回不了日本,南洋不容……”他低笑一声,手指划过地图,最终停在最西端的阴影处,“那就去红毛鬼的地盘。”
“可那些蛮夷——”一名教徒忍不住开口。
“蛮夷?”源九曜猛地合上海图,“丰臣大人说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棋子。”
他想起临行前丰臣平山的遗信。
“若事不可为,便西行。欧罗巴人正与大明争夺南洋,他们的贪婪……会是我们最好的刀。”
风暴中的航程持续了半年。幸存者踏上果阿的土地时,只剩七人。葡萄牙殖民者用火枪指着这群衣衫褴褛的东方人,神父在胸前画着十字:“恶魔的信徒……”
而在大明,某夜烛火突然从梦中惊醒。
她推开窗,仿佛听见遥远的海风里,传来童子切安纲出鞘的铮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