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暗室博弈：荆棘丛中的第一步

第三章 暗室博弈：荆棘丛中的第一步**

初春的寒气，像无数细密的针，透过沈妙妙华贵的锦缎衣裳，直直扎进骨头缝里。她僵立在莲心亭畔的冷风中，看着仆妇们簇拥着昏迷的林婉儿远去，看着谢衍那抹孤峭的月白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四周的慌乱似乎与她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意识深处那冰冷机械的警告音仍在回荡：

【关联度：-35%！生存风险系数：黄色警戒！核心策略修正模块加载中……】

【紧急生存任务触发：72时辰内，清除‘潜在威胁源’判定！任务失败惩罚：生存风险系数提升至‘红色湮灭’级！】

“红色湮灭”……沈妙妙舌尖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她狠狠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剧痛让她混乱的思绪瞬间聚焦。不能乱！绝对不能乱！谢衍的怀疑是悬在头顶的利剑，但剑未落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她强迫自己挪动冻僵的双腿，无视周围仆妇丫鬟若有似无的、带着揣测和畏惧的视线，朝着安置林婉儿的西厢房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但脸上必须维持着作为“表姐”应有的忧心如焚。

西厢房外已围了不少人。沈国公夫人焦急地在门口踱步，府医背着药箱匆匆而入。谢衍并未进屋，他站在回廊的阴影里，背脊挺直，像一尊沉默的石像。廊下的光线半明半暗，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方才水榭中的温润平和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浸入骨髓的沉寂。他没有看任何人，目光低垂，落在廊下青石板的缝隙里，仿佛在审视着什么无形的痕迹。

沈妙妙的心猛地一沉。他在勘察现场？还是在……等她？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心跳，走到沈国公夫人身边，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母亲，表妹她……怎么样了？” 她刻意让身体微微颤抖，显得惊魂未定。

沈国公夫人忧心忡忡地摇头：“府医刚进去，但愿无碍……”她看向沈妙妙，眼神复杂，“妙妙，方才……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表妹怎会好端端落了水？”

来了！关键的质询！

沈妙妙脑中警铃大作。她迅速调动《指南》里关于“人设重构”和“规避嫌疑”的要点，脸上瞬间褪去血色，眼中迅速蓄满惊惶和无措的泪水（这次是真的被吓的）：“女儿……女儿也不知道！女儿当时正在水榭陪着母亲和世子说话，突然就听到丫鬟来报……母亲，您要相信女儿，女儿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声音颤抖，带着哭腔，伸手紧紧抓住沈国公夫人的衣袖，像是抓住唯一的浮木，身体因恐惧和后怕而微微摇晃。

她刻意避开了“推人”的指控，只强调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和对事件的“茫然恐惧”。这是《指南》修正模块加载前，她唯一能抓住的自救稻草——扮演一个同样被突发事件惊吓到的、无辜的贵女。

沈国公夫人看着女儿煞白的小脸和惊惧的眼神，心中那点疑虑不由得消散了几分。妙妙这孩子虽然骄纵，但眼神里的恐惧不似作伪。她拍了拍沈妙妙的手背：“好了好了，别怕，娘信你。许是婉儿自己不小心……” 话虽如此，她眼底的忧虑却更深了。

就在这时，阴影里的谢衍，动了。

他没有看沈妙妙，也没有看沈国公夫人，只是微微侧过身，对着廊下侍立的一个、穿着不起眼灰色短打、一直沉默得像块石头的随从，极轻地点了下头。那随从身形一闪，如同融入空气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朝着莲心亭方向疾行而去。

沈妙妙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这一幕，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在派人查！查什么？查她是否有作案时间？查现场是否有她留下的痕迹？还是……查林婉儿落水的真正原因？她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攥紧，指甲深陷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感，提醒她保持清醒。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爬行。西厢房门开了，府医抹着汗出来，躬身道：“夫人，世子，表小姐性命无碍，只是呛了水，又受了惊吓，寒气侵体，需好生静养一段时日。老夫已开了驱寒安神的方子。”

沈国公夫人松了口气，连声道谢。谢衍也终于从阴影里完全走了出来，对着府医微微颔首：“有劳。” 他的声音恢复了清润，但沈妙妙却听不出丝毫暖意，只有一种沉甸甸的、事务性的礼貌。

“既然表妹无碍，女儿……女儿想去看看她。” 沈妙妙抓住机会，主动提出要求。《指南》修正模块虽然还没加载完，但“共情诱导”的核心没变——在目标人物情绪低谷（担忧林婉儿）时，展示“真诚”的关怀是必要的。即使谢衍此刻看她的眼神像淬了冰，她也必须硬着头皮上，证明自己的“清白”和“善意”。

沈国公夫人点头：“也好，你去陪陪婉儿，说说话，让她宽宽心。”

谢衍没有阻止，也没有赞同。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终于落到了沈妙妙身上。那眼神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冰冷的审视，却更加深沉难测，如同不见底的寒潭，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他就这样看着她，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似乎在等她下一步的动作，又像是在评估她每一个细微的反应。

沈妙妙感觉自己像被钉在砧板上的鱼，在谢衍的目光下无所遁形。她强忍着拔腿就跑的冲动，努力维持着面上的担忧和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对着谢衍的方向，微微屈膝行了一礼：“世子，妙妙……先进去看看表妹。” 声音放得极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谢衍没有回应。他只是极轻微地抬了下下颌，动作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那双深潭般的眼睛依旧锁着她，没有任何情绪泄露。

这无声的压力比任何斥责都更令人窒息。沈妙妙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推开了西厢房的门。

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林婉儿虚弱地躺在榻上，脸色依旧苍白，嘴唇干裂。看到沈妙妙进来，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带着惊惧和后怕，像一只受惊的幼鹿。

“表姐……”她的声音细弱蚊蚋，带着浓重的鼻音，听起来可怜极了。

沈妙妙心中警铃再响。来了！女主的眼泪攻势！按照原著，此刻的林婉儿应该会“不经意”地透露出一些指向自己的模糊信息！她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脸上堆满心疼和关切，快步走到床边坐下，自然地握住林婉儿露在被子外冰凉的手（这次没有被推开）：“婉儿别怕，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她一边柔声安慰，一边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视着林婉儿的神情，捕捉任何可能出现的指控苗头。

“表姐……”林婉儿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我……我不知道……我明明在亭边看鱼……后面……后面好像……好像……”她抽噎着，语无伦次，眼神惊恐地四处游移，仿佛在回忆什么极其可怕的画面，“好像……有人……从后面……”

来了！关键的“好像有人从后面”！

沈妙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她甚至能感觉到门外那道冰冷的视线仿佛穿透了门板，钉在她的背上！她必须在林婉儿说出更明确的指控前，将话题引导开，或者……制造一个替罪羊？《指南》修正模块加载到哪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婉儿床边小几上，一个用来垫药碗的、绣着缠枝莲纹的软垫，吸引了沈妙妙的注意。那垫子边缘，沾着一点极其微小的、暗红色的……泥土？不，不是泥土，更像是某种颜料干涸后的碎屑。

沈妙妙脑中灵光一闪！她记得刚才混乱中，林婉儿被捞起来时，池边的泥地是湿润的褐色！而这点碎屑……颜色暗红，质地微硬，更像是……画舫上常用的朱砂颜料碎屑？国公府里，只有一个人酷爱丹青，甚至在自己的小画舫里作画——三房那个骄纵跋扈、同样嫉妒林婉儿得了祖母青眼的庶女，沈娇娇！

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念头瞬间成型！

“后面？”沈妙妙猛地提高了一点声音，打断了林婉儿的抽噎，脸上适时地露出恍然大悟和愤怒的表情，“婉儿！你是不是想说，你感觉有人从后面推了你一把？！” 她刻意把“推”字咬得很重。

林婉儿被她突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泪眼朦胧地看着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岂有此理！”沈妙妙猛地站起身，脸上充满了“义愤填膺”，声音带着一种被激怒的颤抖，“竟敢在国公府内行此恶事！害我表妹！” 她转向门口的方向，仿佛是在对着门外的沈国公夫人和谢衍喊话，语气斩钉截铁：“母亲！世子！婉儿说她是被人从后面推下水的！这绝非意外！是有人蓄意谋害！”

此言一出，房内房外，一片死寂。

林婉儿瞪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沈妙妙会如此直接地捅破这层窗户纸。门外，沈国公夫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清晰可闻。

而沈妙妙，在喊出这句话后，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她赌了！赌谢衍派去调查的人还没回来！赌沈娇娇此刻不在府中无法自辩！赌自己这招“祸水东引”，能暂时将谢衍那可怕的怀疑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哪怕只有片刻喘息！

她猛地转身，重新握住林婉儿的手，眼神“真挚”而“坚定”：“婉儿别怕！表姐一定帮你找出那个黑心的歹人！我们国公府，容不得这种魑魅魍魉！” 说话间，她的指尖“不经意”地拂过那个沾着朱砂碎屑的软垫，将一点微不可查的碎屑蹭到了自己的指尖上。

门外，阴影里。

谢衍静静地听着房内沈妙妙那番“义正言辞”的表演。他深潭般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玩味的涟漪。那涟漪深处，不再是纯粹的冰冷审视，而是多了一丝……兴味？如同棋手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一步险棋。

他微微侧头，对着空气低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沈三小姐沈娇娇……半个时辰前，去了城西‘丹青阁’购买颜料。”

“莲心亭东侧第三根栏杆下方，有半枚新鲜的、不属于落水者的……胭脂色鞋印。”

“还有……这位沈大小姐的演技，”他唇角勾起一个极浅、极冷的弧度，转瞬即逝，“倒是比传闻中……长进了不少。”

荆棘丛中的第一步，她迈得惊险万分，却也……歪打正着地，暂时避开了最致命的锋芒。只是，她真的以为，这点小把戏，能瞒过深渊的眼睛吗？

【核心策略修正模块加载完成。】

【新策略激活：浑水摸鱼，祸水东引。】

【目标关联度修正：-32%（下降趋势暂停）。】

【生存风险系数：维持‘黄色警戒’。】

【警告：目标人物（谢衍）对宿主行为模式分析深度增加！警惕度提升！】

冰冷的提示音在沈妙妙脑中响起。她背对着门口，握着林婉儿冰凉的手，指尖那点暗红的碎屑如同烧红的烙铁。她赢了片刻喘息，却也亲手，将自己推入了一个更复杂、更危险的棋局。谢衍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仿佛已经穿透门扉，落在了她沾着“证据”的指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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