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天的几场戏，剧组在棫阳郊外的雪原取景。零下五度的严寒里，呼出的白气在镜头前结成细霜。
“最后一天了，打起精神，开始！”
雪粒随风扑打在两人脸上。田栩宁伸手拂去梓渝睫毛上的落雪，这个动作在剧本里本该一触即收，可他的拇指却鬼使神差地蹭过了那颗眼角痣。梓渝猛地屏住呼吸，是剧本里没写的反应。
“卡！完美！”杜导在监视器后激动地搓手，“这种真实又自然的反应太难得了！两位老师要不要看回放？！”
梓渝迅速后退两步，围巾重新裹住半张脸。田栩宁望着自己僵在半空的手，突然对摄影指导说：“逆光镜头重拍一次。”
…………
场边休息时，化妆师和灯光师凑在一起取暖。
“田老师今天一直找理由重拍……”
“梓渝老师更绝，连对戏都要执行经纪人在场。”
“你们听说过吧，六年前拍《逆爱》的时候……”
他们的闲聊戛然而止。田栩宁不知何时站在了器材箱后，手里捏着半瓶结霜的矿泉水。更微妙的是，梓渝正从反方向走来，手里拿着刚从陈墨川那里接过的保温杯——杯壁上还有褪色了的《逆爱》周边贴纸。
雪原上的风突然变得很静。
“怎么不说了？”田栩宁的声音比积雪还冷，“六年前……”
“田老师。”梓渝打断了他的话，把保温杯搁在两人之间的器材箱上，金属杯底与箱体相撞，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您经纪人托我带给您的。”
急着撇清关系……
田栩宁拧开杯盖时，梓渝已经去配合杜导找机位了。
拍完时，暮色已经压得很低。
“晚上七点杀青宴都别缺席啊！”杜导喊了一声就先走了。
片场的人三三两两散去，只剩下几个场务在收拾器材。
梓渝在路边等自己的保姆车，看着田栩宁披上外套准备离开的背影。寒风吹乱了他的额发，也吹散了那些在心里排练了无数遍的开场白。
“田栩宁。”
他终究还是喊出了这个名字——不是“田老师”，不是客套的敬称，而是像六年前那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鼻音。
田栩宁的背影明显僵了一下，但没回头。
“保温杯……”梓渝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抖，“里面的柚子蜜…是你以前喜欢的那个牌子。”
雪又开始下了，细碎的雪花落在田栩宁的肩头。他慢慢转过身，极淡的暮色掺着雪片在他脸上塑造出晦暗不明的光影。
“我知道。”他抬起手里的保温杯，“从我喝的第一口就尝出来了。”
远处传来场务的吆喝声，两人的车都还没到。梓渝突然向前两步抓住了田栩宁的手腕。
“那你知不知道…”他的指尖冰凉，还在微微发抖，“我每年冬天都会买这个牌子的柚子蜜？”
保温杯掉在雪地里，发出沉闷的声响。田栩宁反手握住他的手，掌心滚烫，刚想说话，两人的手就被暴力拉开。
林昭冷冷地捡起杯子，塞到田栩宁手里。
“田影帝，陈哥说他马上就到。您应该早点回酒店换衣服，准备杀青宴造型了。”林昭为梓渝打上伞，低声催促，“上车。”
梓渝点点头，转身朝车的方向走去。他的脚步很慢，却又始终没有回头。
刚走两步，他就停了下来，接过林昭手里的伞，回头跑着递给了田栩宁，又跑到了车旁，准备进去。
“朋朋。”田栩宁很轻很轻地喊了他一声，轻到梓渝几乎听不见。
梓渝猛然转头去看那个人，只见田栩宁一手撑伞，另一只手正在点烟，保温杯被他放在地上，眉眼微垂。
就忽然想起六年前让他们都哭笑不得的台词。
“我舍不得你……”
“为什么啊，我们又不会分开。”
梓渝红了眼圈。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