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楼道的灯坏了两天，晚上回去得摸黑找钥匙。陈奕恒刚把钥匙插进锁孔，身后就传来“咚”的一声轻响，接着是陈浚铭吸着气的嘟囔：“疼……”

他回头摸黑往声源处探了探，指尖碰到一片温热的皮肤，还带着点布料的粗糙感——是陈浚铭的胳膊。“又撞到墙了？”陈奕恒无奈地叹气，把人拽进宿舍，开灯时果然看见少年胳膊上红了一小块。

“谁让灯坏了嘛。”陈浚铭揉着胳膊撇嘴，眼睛却先瞟向陈奕恒的书桌，“你买新的拼图了？”

桌上摊着副没拼完的星空拼图，陈奕恒昨天刚拆开。他“嗯”了一声，刚想收拾，就被陈浚铭按住手：“我帮你拼！”

少年盘腿坐在地毯上，把拼图块扒拉到自己面前，拿起一块对着灯光看了半天，又戳戳旁边的陈奕恒：“这个星星该放哪啊？”

陈奕恒刚洗完澡出来，头发还湿着，弯腰从他手里拿过拼图块，精准地嵌进右上角的空位：“看颜色深浅。”

陈浚铭看得眼睛发亮，凑过去抢他手里的毛巾擦头发：“我帮你擦！”没等陈奕恒反应，就踮着脚在他头上胡乱揉起来，力道不轻，像在给小狗顺毛。

“别乱动。”陈奕恒抓住他的手腕，把毛巾夺回来自己擦，却在转身时，故意用湿发梢扫了扫他的脸颊。陈浚铭痒得缩脖子，伸手去挠他的腰，两人闹了会儿，最终以陈浚铭被按在地毯上认输告终。

重新坐回拼图前时，陈浚铭的头发也乱了，额前的碎发耷拉着，像只刚打过架的小猫。他拿起块拼图往陈奕恒手里塞：“你拼这个，我找月亮。”

陈奕恒低头拼着，感觉腿上一沉——陈浚铭把脑袋搁在了他膝盖上，还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哼唧着说：“这样省力。”

温热的呼吸透过薄薄的睡裤传过来，陈奕恒的动作顿了顿，指尖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拼图块。陈浚铭伸手去捡，手指擦过他的脚踝，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却把脑袋埋得更深了点。

“找到月亮了！”过了会儿，陈浚铭突然举起一块弯弯的拼图，眼睛亮晶晶的，“你看像不像上次我们在操场看到的月牙？”

陈奕恒顺着他的话看过去，确实有点像。那天晚上训练结束晚，两人坐在操场边的台阶上，陈浚铭指着天边的月牙说像香蕉，被他笑了半天。

“嗯，像。”他接过拼图，嵌进对应的位置，余光瞥见陈浚铭正盯着自己的手，眼神专注得有点过分。

“你手指真长。”陈浚铭突然说，伸手碰了碰他的指尖，“比我的好看。”

陈奕恒的手指蜷了蜷，没说话，只是把一块最难拼的星云图推到他面前：“这个归你。”

陈浚铭对着那块拼图愁眉苦脸，却还是乖乖地研究起来。宿舍里很安静，只有偶尔拼图块碰撞的轻响，窗外的月光透过纱窗照进来，在地毯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等陈奕恒把最后一块拼图嵌好时，陈浚铭已经靠着他的膝盖睡着了，呼吸均匀，嘴角还微微翘着，像是梦到了什么好事。他小心翼翼地把人抱到床上，盖好被子，回头看了眼桌上拼好的星空图——月亮旁边的那颗星星，被陈浚铭拼歪了一点点，却歪得刚好，像颗追着月亮跑的小星星。

陈奕恒关了灯躺回自己床上，黑暗里能听到对面均匀的呼吸声。他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或许明天该假装没看见那块拼歪的星星，让它就那么歪着。

凌晨三点，陈奕恒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弄醒了。

他睁开眼，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见对面床上的人正蹑手蹑脚地往下爬，动作像只偷东西的小耗子，结果脚下一滑，“咚”地一声摔在地毯上。

“唔……”陈浚铭疼得龇牙咧嘴，捂着膝盖没敢出声，抬头却对上陈奕恒看过来的视线，瞬间僵住了。

“干嘛呢？”陈奕恒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在安静的宿舍里格外清晰。

陈浚铭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我渴了……”

陈奕恒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地毯上，走到饮水机旁接了杯温水。陈浚铭立刻凑过来，像只等投喂的小兽，眼睛在昏暗中亮晶晶的。

“慢点喝。”陈奕恒看着他仰着头喝水的样子，喉结上下滚动，发梢蹭在脖颈上，有点痒。

陈浚铭喝完水，把杯子递还给陈奕恒，却没回自己的床，反而往他床边挪了挪：“我睡不着。”

“怎么了？”

“有点想家。”陈浚铭的声音低了下去，手指抠着床单的边角，“我妈今天给我发消息，说家里的枇杷熟了。”

陈奕恒沉默了会儿，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摸出颗枇杷味的硬糖，剥开糖纸递给他：“尝尝。”

陈浚铭含住糖，甜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心里那点想家的酸涩好像淡了点。他看着陈奕恒，突然说：“我能跟你挤挤吗？”

陈奕恒的床是单人床，两人挤着肯定不舒服。但他看着少年期待又带着点委屈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上来吧，别乱动。”

陈浚铭立刻像得到特赦似的钻进他的被窝，小心翼翼地往墙边挪，尽量不碰到他。但床实在太小，两人的肩膀还是不可避免地靠在了一起，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你以前想家的时候怎么办啊？”陈浚铭的声音在黑暗里轻轻响起，带着点糖的甜味。

“训练，练到累得倒头就睡。”陈奕恒说。

陈浚铭“哦”了一声，过了会儿又说：“那你现在累吗？”

“还行。”

“那我们说说话吧。”

于是两人就躺在小小的单人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从今天食堂的菜不好吃，到明天可能要下雨；从训练时哪个动作最难，到上次偷偷买的零食藏在哪。陈浚铭的话很多，叽叽喳喳的像只小麻雀，陈奕恒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应一声，却没觉得烦。

聊着聊着，陈浚铭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呼吸也变得均匀起来。陈奕恒侧过头，借着月光看他的睡颜，睫毛很长，嘴唇因为含过糖而显得亮晶晶的。他悄悄往旁边挪了挪，给少年多腾出点位置，结果对方却像有感应似的，往他怀里蹭了蹭，脑袋正好枕在他的胳膊上。

陈奕恒的身体瞬间僵住，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放松下来，感受着怀里温热的身体和均匀的呼吸，心里突然变得很柔软。

他抬手，轻轻替陈浚铭把滑到脸上的头发捋到耳后，指尖碰到他的脸颊，软软的，带着点温度。

窗外的月光静静流淌，宿舍里只有两人平稳的呼吸声。陈奕恒看着怀里熟睡的人，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或许这样挤着，也没那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