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浩翔发现课桌抽屉里多了个东西时,正准备把刚发下来的数学卷子揉成一团扔掉时。
发现一个浅蓝色的活页本,边角被磨得有些发毛,封面上用银色马克笔写着“贺峻霖的错题仓库”,旁边画了只歪歪扭扭的小猫,猫爪旁边还画了个简笔画的数学符号。
他的手指悬在半空,没像往常一样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扔出去。
最近贺峻霖的“骚扰”变了种方式。不再追着他讲课堂上的笑话,也不再往他书包里塞甜腻的牛奶,改成了趁他不在时,往抽屉里塞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晒干的梧桐叶、写着“今天天气不错”的便利贴、甚至还有颗用糖纸包着的水果硬糖。
严浩翔每次都原封不动地还回去,要么是趁贺峻霖不注意塞回他座位,要么是干脆扔进垃圾桶。他以为这样的拒绝足够明显,可贺峻霖像是揣着颗不会没电的电池,永远有源源不断的精力往他这棵“枯树”上抛洒阳光。
他捏着活页本的边缘,指尖触到纸页间夹着的便利贴,上面是贺峻霖圆滚滚的字迹:“上次看你这几道题错了,我整理的时候顺便抄了份思路,也许……能有点用?”
末尾画了个呲牙的笑脸,墨水没干时被蹭到了点,显得有点傻气。
严浩翔拉开拉链,把皱巴巴的数学卷子塞回书包,鬼使神差地翻开了那本错题本。
第一页是目录,按题型分了类,用不同颜色的荧光笔标了难度等级。贺峻霖的字迹不算好看,却异常的工整,每道题旁边都用红笔写着解题步骤,遇到关键思路的地方,还画了小小的箭头,旁边批注着“这里容易漏考虑定义域!”“辅助线要这样画才对!”。
有些题旁边甚至贴了小贴纸,是只举着“加油”牌子的小熊,显然是写累了随手贴上去的。
严浩翔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纸页,停在一道解析几何题上。
这道题他上周刚错过,老师评讲时他走神了,后来对着答案看了半节课也没弄明白辅助线的做法。而贺峻霖的本子上,不仅画了清晰的辅助线示意图,还在旁边写着:“这道题的辅助线我想了好久,画了三张草稿纸才弄明白,你肯定一看就会。”
明明是带着点讨好的示弱,却像根羽毛轻轻的扫过了严浩翔紧绷的神经。
他一页页往后翻,错题本快翻到末尾时,发现最后一页没有题,只写了一小段字。
不是鼓励的话,也不是俏皮话,贺峻霖用黑色水笔写着:“错题本要常翻才有用,就像难过的时候,也得想想有光的地方,连错题都有被订正的机会。”
字迹比前面的要轻一些,像是写的时候犹豫了很久,末尾那个句号洇开了小小的墨团,像是个没藏住的小猫在叹息。
严浩翔合上书页时,指腹不小心蹭过那个洇开的墨团。浅蓝色的封面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他忽然想起贺峻霖每次递东西过来时,眼里总是亮闪闪的,像盛着揉碎的星星。
深夜,严浩翔坐在出租屋的书桌前。房间只有六平米,摆着捡来的旧书桌,墙上贴着奶奶唯一一张照片。他翻开贺峻霖送的错题本,字迹圆滚滚的,像对方笑起来的样子。
最后一页那句“连错题都有被订正的机会呀”,让他想起十岁生日那天。同学都在晒父母给买的蛋糕,他蹲在奶奶家门槛上,啃着便利店买的面包,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他——是邻居家的阿姨,塞给他一块奶油蛋糕,说“你奶奶托我给你的”。后来才知道,是奶奶走了很远的路,跟蛋糕店老板赊的账。
指尖划过纸页上的笑脸图案,严浩翔的喉结滚了滚。贺峻霖总是这样,会在课间跟妈妈打电话说“今天想吃糖醋排骨”,会把爸爸给的零花钱分他一半买冰棍,会在放学时跟门口的保安叔叔说“我爸妈来接我啦”。
那些他从未拥有过的温暖,贺峻霖随手就能捧出来,像阳光一样,坦荡又耀眼。片叶子落在窗台上,手指在书包带上来回摩挲了很久,他把错题本塞进书包最里层,拉链拉到一半,又停住了,最终还是没把本子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