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点在夕阳里悄悄滋长的靠近，像初春刚探出头的嫩芽，在一周后的午后，被一场猝不及防的冷雨浇得蔫了下去。
这七天里，严浩翔桌角的牛奶总在午后空掉，贺峻霖草稿纸上偶尔会洇出没擦干净的“严”字。两人没多说过话，却有种无声的默契在空气里漫溢——比如贺峻霖抬眼时，总能撞见严浩翔慌忙收回的视线；比如严浩翔翻书的动作，会在贺峻霖咬着笔杆皱眉时，不自觉地放慢半拍。
直到那天下午，严浩翔抱着一摞作业本走向办公室，走廊拐角飘来的笑声，像根淬了冰的细针，猝不及防刺破了他心里那层薄薄的期待。
严浩翔对那声音无比熟悉是贺峻霖的声音，比早读课递牛奶时更清亮，比夕阳下讲题时更轻快，像冰镇橘子汽水掀开拉环的瞬间，气泡“啵”地炸开，甜得晃人眼。
他下意识停在墙后，指尖无意识地在作业本封面上摩挲——那是上周贺峻霖帮他捡起来的练习册，边角还留着对方指腹的温度，此刻却泛着凉意。
楼梯口，贺峻霖怀里抱着几本厚厚的参考书，臂弯被压出浅浅的红痕。旁边的女生红着脸道谢：“真的太谢谢你了，这些书我一个人肯定搬不动。”
“没事啊，举手之劳。”贺峻霖笑得灿烂，两颗梨涡盛着阳光，和那天递牛奶时说“不烫嘴”的模样慢慢重合，“你去三楼是吧？我顺路，帮你送上去。”
“会不会太麻烦你？”
“不麻烦。”他摆着手，语气轻松得像在说今天的云很好看，“我正好要去拿份卷子。”
话音落，他抱着书跟女生上了楼梯，背影轻快得像踩着风。阳光落在他发梢，镀上一层金边，和那天夕阳下低头看他草稿纸时，鬓角的光晕一模一样。
严浩翔的手指猛地收紧，作业本的纸壳被勒出几道深痕。
他想起今早贺峻霖把温牛奶放在他桌角时，也是这样弯着眼睛笑；想起昨天自习课，对方指着草稿纸说“从顶点引垂线”时，耐心的语气和此刻对女生说话的调门，分毫不差。
原来那份让他在空牛奶盒旁偷偷心跳的温柔，从不是独属于他的。
贺峻霖对谁都一样，都是一样的温柔自己从来都不是特别。
这个认知像粒被水浸过的绿豆，悄无声息在心里涨开，不疼，却闷得他胸口发紧，连呼吸都跟着滞涩了几分。
他转身想走，脚步却在楼下花坛边顿住了。
一个提着菜篮的阿姨不小心碰翻了袋子，青菜撒了一地。贺峻霖正蹲在地上捡，指尖捏着菜叶上的泥点，仰头对阿姨笑：“您慢点，别蹲太久，我来就行。”
那个笑容，干净得像雨后的天空，和今早递牛奶时、昨天讲题时，甚至是第一次在他家喝阳春面时，一模一样。
“这小伙子真热心肠。”阿姨的夸奖顺着风飘过来，像颗小石子，投进严浩翔心里那片刚起涟漪的水，瞬间搅乱了所有。
热心肠。
原来如此。
他忽然觉得上周那些偷偷打量的目光、空牛奶盒带来的雀跃，都有点可笑。手指攥紧书包带，转身时没留神身后的栏杆，肩膀“咚”地撞了上去。
闷响在安静的午后格外清晰，像敲碎了什么没说出口的期待。
“严浩翔？”
贺峻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熟悉的疑惑，和那天讲完题后低低的“嗯”字，同个音色，却在此刻显得格外刺耳。
严浩翔的背僵成一块板，没回头。他能想象出贺峻霖此刻的样子——可能还蹲在地上，手里捏着片青菜叶，脸上挂着那种对谁都一样的、干净温暖的笑。
心里的闷堵突然翻涌上来，像被什么堵住了喉咙。他不想看那个笑，至少现在不想。
脚步几乎是立刻迈出去的，带着点仓促的逃离，书包带勒得肩膀生疼也没察觉。
“严浩翔！”贺峻霖的声音追上来，像要拉住什么，却怎么也够不着。
他却跑得更快了，把那声音甩在身后。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斑驳的光影落在地上，像极了刚才在楼梯口看到的、贺峻霖和女生交叠的影子——原来不是只有他能站在那片暖光里。
原来，他从来都不是特别的那一个。
严浩翔低着头快步走出校门，把那片曾让他心跳的暖光，连同那个对谁都一样温柔的身影，狠狠关在了身后。风从巷口吹过来，带着夏末的热意，却吹不散他胸口那片突然凉下来的失落，像被泼了盆冷水，从心尖一直凉到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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