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乙正式成为德云社“九”字科学徒那天，是北京初春一个少有的好天气。仪式在德云楼供奉祖师爷的房间进行，简单但认真。香炉里冒着烟，林小乙对着祖师的画像，还有坐在上面的郭德纲和于谦，跪下来磕了九个头，又给他们端上了茶。他换上了一身新的深蓝色学徒大褂。这衣服虽然还是粗布做的，但和他以前破破烂烂的样子完全不同了。
“取名字。”郭德纲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进我‘九’字科，要有大志向。”郭德纲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眼神还有点害怕，但里面藏着股倔劲。“给你艺名叫——林九霄。希望你好好学习，别对不起这个名字，别对不起师父。”
“徒弟林九霄，谢谢师父！”林九霄深深地磕下头去，额头碰到冰凉的地砖，让他发热的脑袋清醒了一点。九霄云外，那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高处。
仪式结束，人们都散了。林九霄拿着代表身份的“九”字木牌，有点不知道干什么好，站在走廊里。这时，一个胖乎乎的人过来搂住了他的肩膀。
“九霄师弟！恭喜啊！”岳云鹏那张总是笑呵呵的圆脸凑了过来，亲热地拍着他的背，“进了门就是一家人！以后有事，尽管找你岳哥！特别是饿的时候！”说完，他像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油纸包，塞到林九霄手里，“给，刚做好的驴打滚，尝尝！咱们德云社厨房做的，好吃着呢！”
林九霄又惊又喜，连声道谢。岳云鹏在社里地位很高，像“财神爷”一样，能得到他的亲近，林九霄心里踏实了不少。
“别光顾着吃，岳哥。”孟鹤堂清亮的声音传来，他和周九良一起走了过来。孟鹤堂看了看林九霄，笑着说：“九霄师弟这身板，得练练。回头跟你周师哥学，先把站桩练稳。台上站不住，嗓子再好也没用。”周九良只是对林九霄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眼神还是那么安静。
“孟哥说得对！”岳云鹏同意，接着压低声音，“对了师弟，今晚‘天蟾楼’有大事！麒麟少爷请客，请了几位重要人物，班主和于老师都去。咱们几个小的也能跟着去开开眼界！你去不去？”
天蟾楼？林九霄心里一动。这个名字他记得很清楚，之前在静室门口，陶阳提过！那个关于“醒木谱”残页消息泄露的地方！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手心有点冒汗。
“我……我能去吗？”林九霄有点犹豫。
“当然能！跟着我！”岳云鹏拍着胸脯保证，“就当给你入门庆祝了！看看咱们少班主有多气派！”
天黑了，灯都亮了起来。天蟾楼，这座建在北京最热闹地方、雕着花、刷着金漆的大酒楼，灯火通明，隐约能听到里面传出的音乐声。门口车马不断，都是穿着漂亮衣服的有钱人。
岳云鹏带着林九霄，和孟鹤堂、周九良、张鹤伦他们一起进去了。楼里面更是非常豪华，巨大的水晶灯闪着光，空气里飘着好闻的香料味和好酒好菜的味道。林九霄像进了大观园，眼睛都看不过来了。
宴会设在三楼最大的“揽月厅”。大圆桌的主位上，坐着郭麒麟。他今天穿了一身银白色带暗花的锦袍，头上戴着玉冠，脸很俊朗，眉眼里有郭德纲的稳重，又多了点年轻人的锐气和贵气。陪着他的人，有几个穿着官服、看起来很不一般的中年人，还有几个像江湖人、眼神很厉害的汉子。林九霄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个人——陶阳！他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还是穿着深色长衫，低着头，好像和这热闹的宴会格格不入。
郭德纲和于谦坐在郭麒麟右手边最靠前的位置。两人表情很自然，郭德纲正和旁边一个官员说笑着，于谦则慢慢喝着酒，偶尔抬眼看看全场，眼神很平静。
岳云鹏拉着林九霄在靠后的位置坐下，孟鹤堂和周九良坐在他们旁边稍靠前一点。张鹤伦早就拿着酒杯到处找人聊天去了。
“看见没，那个穿紫红色官袍的，是吏部的王侍郎！那个大胡子，是漕帮副帮主‘翻江龙’李奎！乖乖，少班主真有面子！”岳云鹏一边往嘴里塞着水晶肴肉，一边小声给林九霄介绍，语气里满是惊讶和羡慕。
林九霄的目光却忍不住看向主位的郭麒麟，还有他父亲郭德纲。他感觉，这表面上热热闹闹、大家都很高兴的场面下，好像藏着一种看不见的紧张。郭麒麟敬酒时，郭德纲脸上笑容很好，但林九霄却看到他眼睛里飞快闪过的一丝复杂情绪，是担心？还是别的什么？
酒喝了好几轮，气氛更热闹了。席间有人提议让德云社的演员即兴表演一段助兴。
郭麒麟笑着看向孟鹤堂和周九良：“孟哥，周哥，给各位大人和江湖朋友露一手？”
孟鹤堂爽快地答应了，和周九良互相看了一眼，起身离席，走到厅堂中间留出的一小块空地上。不用乐器，两人一站定，感觉就来了。孟鹤堂轻轻摇着扇子，周九良背着手站着，一个眼神灵活，一个安静沉稳。
一段即兴的《论捧逗》信手拈来。孟鹤堂说话又快又逗，周九良看着很放松，但每次接话都恰到好处，让人意想不到。笑料抖得刚刚好，引得满堂喝彩大笑，连那些严肃的官员和江湖汉子也忍不住拍手叫好。
就在一个笑料让全场人大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孟周二人身上时——
突然！出事了！
“嗖！”一道非常小、几乎被笑声盖住的声音响起！
一个黑色的东西，快得像闪电，从大厅侧面一扇开着的雕花窗户射了进来，目标直指——主位上的郭麒麟！
那暗器射的角度又刁又狠，时间选得正好，就是全场人最放松、都看着表演的时候！
“小心！”几乎在同时，两声大喊响起！
一个是郭德纲！他反应快得吓人，手里一直玩着的白玉酒杯脱手飞出，准准地撞向那个黑东西！但暗器太快，酒杯只蹭到一点边，让它偏了一点点！
另一个是周九良！他离郭麒麟更近！就在郭德纲扔出酒杯的时候，周九良那看似随意垂在身侧的手猛地一抬！一道更细、更快的银光从他袖子里射了出来，后发先至！
“叮！”一声非常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那个射向郭麒麟喉咙的黑东西，被周九良的银光打中了，力量完全抵消，两样东西都掉在了地毯上。大家仔细一看，袭击的是一根三寸长、闪着蓝光的毒针！而打落它的，竟然是一颗小小的、磨得很光滑的……佛珠！
整个揽月厅，一下子死一样安静！所有的笑声、吵闹声全停了！空气像冻住了一样，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和心脏狂跳的声音。
郭麒麟脸都吓白了，惊魂未定地捂着脖子，冷汗一下子湿透了后背。
郭德纲脸色铁青，猛地站起来，眼神像刀子一样扫向暗器射来的窗口。那里空空的，只有夜风吹进来，吹动着窗帘。
于谦也站了起来，他手上那枚有裂纹的翡翠扳指，不知什么时候被他紧紧攥在手里，手指因为用力都发白了。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个人的脸，看官员们的惊吓，江湖客们的警惕，还有……藏在人群里某些人眼中没来得及藏好的不对劲。
“保护少爷！”栾云平低沉的声音像打雷一样响起，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厅门口，身后跟着几个气息沉稳、眼神锋利的壮实汉子，迅速堵住了所有出口。
“查！”郭德纲的声音冷得像冰，充满了怒火，“封住天蟾楼！一只苍蝇也不准飞出去！给我搜遍每一个角落，也要把那个放冷箭的家伙找出来！”
一场豪华的晚宴，一下子变成了可怕的地方。害怕在客人中间散开。林九霄吓得手脚冰凉，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他第一次这么清楚地感觉到“德云江山”平静表面下的危险！那根差点要了少班主命的毒针，还有周九良那神乎其技、救命的佛珠……都深深印在了他脑子里。
混乱中，林九霄下意识地看向角落里的陶阳。陶阳还是低着头，好像对这场变故完全没反应。但林九霄清楚地看到，在暗器飞来、大家惊叫的那一瞬间，陶阳那只藏在袖子里的、少了一根手指的左手，好像非常轻微地、几乎看不出来地……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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