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一场雪来得猝不及防。孟四季早上醒来拉开窗帘，看见外面白茫茫一片，兴奋地差点跳起来。她抓起书包就往贺常青家跑，却在门口被他妈妈拦住。

“四季啊，常青昨晚又不舒服了，今天请假在家休息。”贺妈妈的眼圈有点红，“医生说让他少着凉，你放学回来再陪他吧。”

孟四季的心情瞬间沉了下去，她点点头：“阿姨，让他好好休息，我把笔记抄好给他带回来。”

一上午的课，孟四季都心不在焉。老师讲的知识点在耳边飘来飘去，她却总想起贺常青苍白的脸。下课铃一响，她就趴在桌上奋笔疾书，把上午的笔记认认真真抄了一份，连老师画的重点符号都没落下。

放学时，雪还在下，不大，却绵密，把屋顶和树梢都染成了白色。孟四季没打伞，抱着笔记本缩着脖子往家跑，头发和肩膀很快落了一层薄雪。

推开贺常青家的门，暖气扑面而来。贺妈妈接过她手里的雪，心疼地说：“怎么不打伞？快擦擦。”

“阿姨，常青呢？”孟四季跺掉脚上的雪，径直往里屋走。

贺常青正靠在床头看书，看见她进来，眼睛亮了亮：“回来了？”他今天穿了件厚厚的珊瑚绒睡衣，裹着被子，像只温顺的猫。

“给你带的笔记。”孟四季把笔记本递过去，又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保温杯，“我妈炖了冰糖雪梨，给你带了点，热乎的。”

贺常青接过保温杯，打开盖子，甜香的热气氤氲而上。他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你也喝。”

孟四季没躲开，张嘴喝下，甜丝丝的暖意从喉咙一直流到心里。“今天老师讲了函数，超难，等你好点了我给你讲。”

“好。”他点点头，低头慢慢喝着雪梨汤，“上午……班里没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就林薇薇问你怎么没来，我说你感冒了。”孟四季坐在床边，翻着他的书，“你看什么呢？《小王子》又看一遍？”

“嗯，”贺常青把书递给她，“你看这页，小王子说‘重要的东西，要用心才能看见’。”

孟四季接过书，指尖划过那段话，忽然抬头看他：“那你用心看见什么了？”

贺常青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停留了很久，久到孟四季以为他不会回答，他才轻声说：“看见你了。”

窗外的雪还在下，屋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孟四季的脸“腾”地红了，她低下头，假装看书，耳朵却竖得高高的，捕捉着他的每一个呼吸声。

“对了，”贺常青忽然从枕头下拿出一个小盒子，“给你的。”

盒子里是一条手链，红绳编的，上面串着一颗小小的银色星星，和他手腕上的银链子很像。“我妈教我编的，编了好久……”他有点不好意思，“听说冬天戴红绳暖和。”

孟四季拿起手链，小心翼翼地戴在手上，红绳衬得她的手腕白白嫩嫩的。“真好看！”她晃了晃手腕，星星吊坠在灯光下闪着光，“我要天天戴着。”

贺常青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咳嗽了两声，却没停下笑容。

那天下午，雪一直没停。孟四季没回家，就在贺常青的床边写作业，他靠在床头看她写，偶尔说句话。阳光透过结了冰花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

孟四季写累了，抬头看见贺常青在看她，眼神温柔得像化了的雪水。她忽然想起巷口的老人们说，贺常青这病，熬不过冬天。可她看着眼前的少年，看着他眼里的光，觉得那些话都是骗人的。

“贺常青，”她轻声说，“等你好了，我们去堆雪人吧。”

“好。”他点头，声音很轻，却很坚定，“等雪停了，我们就去。”

窗外的雪静静飘落，覆盖了老巷的屋顶和路面，仿佛要把所有的不好都藏起来。屋里的暖意却越来越浓，像一颗悄悄埋下的种子，在寒冬里，等待着春天的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