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揣着断剑往炼器房走。小狐狸非要跟着,尾巴缠在我脚踝上,一步一蹭,我拗不过它,只好把它揣进怀里——它缩成个毛团,爪子扒着我衣襟,只露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往外瞧,倒也不惹眼。
炼器房在宗门后山,离演武场远,一路都是青石板路,两旁的老松树落了满地松针。快到门口时,就听见里头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像有谁在跟铁块较劲。门口守着个小弟子,见我怀里鼓囊囊的,皱眉道:“炼器房不让带灵兽。”
我正想把小狐狸往怀里按按,里头突然传来个粗嗓门:“让她进来!”
小弟子愣了愣,赶紧往旁边站。我掀开门帘进去,热浪混着铁屑味扑面而来,只见屋子中央摆着个大熔炉,火光“呼呼”往上蹿,一个穿黑布褂子的老师傅正抡着锤子敲铁块,火星子溅了一地。
“张师傅?”我小声喊。
他“嗯”了一声,没回头,又敲了几下,才把铁块扔进旁边的冷水里,“滋啦”一声,白气冒了起来。他转过身,脸上沾着灰,眼睛却亮得很,直勾勾盯着我手里的断剑:“长老说的就是你?”
我把断剑递过去:“是,他说您能帮我清清锈。”
张师傅接过去,翻来覆去地看,又用手指戳了戳锈迹,忽然“嘿”笑了一声:“好东西被糟践成这样。”他往旁边的木桌指了指,“坐,得烤烤,把锈烘松了才好刮。”
我挨着桌子坐下,怀里的小狐狸探出头,好奇地瞅熔炉。张师傅瞥见它,愣了愣:“灵狐?你倒会捡宝贝。”
他拿了个小铁架,把断剑架在熔炉边,离火不远不近。锈迹被烤得慢慢发黑,冒出些白灰。他一边盯着剑,一边跟我搭话:“这剑叫‘碎星’,三十年前是位女修的法器,厉害得很,后来女修走火入魔,剑也跟着失踪了,我还当它早化了呢。”
我心里一惊:“碎星?”
“可不是嘛。”张师傅拿了把小铜刀,轻轻刮着剑身上的锈,“你看这纹路,”他指给我看,“这是聚灵纹,能自己吸灵气,就是被锈堵死了。”
小狐狸从怀里跳下来,蹲在桌边,爪子扒着桌沿,盯着断剑看,尾巴一甩一甩的。
刮锈花了快一个时辰。张师傅手巧,铜刀用得又轻又稳,锈迹一层层往下掉,露出底下的剑身——不是白玉那样的亮白,是种温润的银灰色,上面真的有纹路,像星星连成的线,在光下隐隐发着光。
“成了。”张师傅把剑递给我,“就是剑尖断了截,不影响用,等你灵力再强点,找块好铁,我帮你补上。”
我接过来,断剑比之前轻了些,握在手里也不硌了,银灰色的剑身映着我的影子,竟比林薇薇的青霜剑看着还顺眼。我赶紧道谢,想掏钱,却想起原主身无分文,脸一下子红了。
张师傅摆摆手:“不用给钱,能再见到碎星,我高兴。”他往我手里塞了个小布包,“这里头是些铁屑,掺了灵砂,你没事就拿它擦剑,能养着点灵气。”
我把布包攥紧了,又谢了一遍,才抱着小狐狸往外走。刚到门口,就听见张师傅在后面喊:“那灵狐通人性,好好待它!”
回去的路上,我把断剑别在腰上,银灰色的剑身晃得人眼亮。小狐狸从怀里探出来,用鼻子蹭了蹭剑身,“嗷”地轻叫了一声,像是在跟它打招呼。
快到山洞时,远远看见个身影站在洞口,是赵岩。他见我回来,往前走了两步,目光落在我腰上的断剑上,眼里闪过点惊讶:“修好了?”
“嗯,张师傅帮的忙。”我点点头,往洞口走,“你怎么来了?”
“长老让我来叫你。”赵岩跟在我身后,“说你实战赢了林薇薇,有资格进内门学剑法,让你明天去内门报道。”
我愣了愣——内门?原主以前连外门弟子都算不得,只能在杂役处打杂。
“林薇薇没闹?”我问。
“她哭着找她师父去了,不过长老没松口。”赵岩笑了笑,“你昨天那身法不错,是在哪学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总不能说炼魂诀里带的。正想找个借口,小狐狸突然从怀里跳出来,跑到赵岩脚边,用尾巴扫他的鞋。赵岩弯腰摸了摸它的头:“这狐狸倒不怕生。”
“它叫阿星。”我顺嘴起了个名。
阿星像是听懂了,蹭了蹭赵岩的手,又跑回我脚边。
赵岩没再问身法的事,只说:“内门的剑法课是辰时开始,你别迟到。”他顿了顿,又道,“内门弟子住的是石屋,比山洞好,你要是想搬,我帮你。”
我摇摇头:“不用了,我在这儿住惯了。”山洞虽偏,却清净,还有阿星找的金叶,搬去石屋反倒不方便。
赵岩也不勉强,点点头就走了。
我进了山洞,把断剑放在石台上,阿星跳上去,蹲在剑旁边,尾巴轻轻扫着剑身。我拿出张师傅给的布包,倒出点铁屑,学着他的样子擦剑。铁屑掺了灵砂,擦在剑身上沙沙响,银灰色的剑身更亮了些。
擦完剑,我想起昨天阿星找的平安扣,掏出来放在手心。平安扣是暖玉做的,被体温焐得温温的,上面刻着个小小的“清”字,是原主的名字。我摩挲着玉扣,忽然觉得心里踏实——以前总觉得是在替原主活着,现在倒像是真的成了苏清鸢,有要修的剑,有要学的剑法,还有只等着我回家的小狐狸。
夜里阿星没睡在草堆里,竟蜷在石台上,把脑袋搁在断剑上,尾巴圈着剑身,像在守着它。我看了会儿,忍不住笑了,往它旁边放了块白天烤的兔肉干,才躺下睡。
第二天一早,我揣着平安扣,别着碎星剑往内门走。内门比外门整洁,路两旁种着玉兰,开得正盛,白花花的一片。剑法课在个小演武场,已经有十几个弟子在练剑了,见我进来,都停了手,往我身上看——大概是昨天实战的事传开了。
我刚站定,就见林薇薇从旁边的石屋里出来,她换了身粉衣,手腕上缠着白纱布,看见我,脸立刻沉了,扭过头去不理我。李娇站在她旁边,瞪了我一眼,也没敢多说什么。
“都站好。”一个穿灰袍的老师傅走过来,手里拿着柄木剑,“我是你们的剑法师父,姓周。今天教基础剑式,都看好了。”
他抬手挥剑,动作不快,却稳得很,木剑带起风,“呼呼”作响。“这是‘起剑式’,要沉肩坠肘……”
我跟着学,碎星剑虽断了剑尖,却比普通木剑称手。周师傅走到我身边时,顿了顿,看了眼我的剑:“碎星?你是张老头说的那个丫头?”
我点点头。
“好好练。”他拍了拍我的肩,“别糟蹋了好剑。”
林薇薇在旁边听见了,脸更白了些,握剑的手紧了紧。
练了一上午剑,胳膊酸得抬不起来。休息时,赵岩递过来个水囊:“还行吗?内门的课比外门累。”
“还好。”我接过来喝了口,“就是胳膊酸。”
“练完剑揉揉就好了。”赵岩指了指不远处的石桌,“我带了点心,去坐坐?”
我刚要点头,就见阿星从演武场门口跑进来,尾巴摇得飞快,嘴里叼着片金叶,跑到我脚边,把金叶往我手里塞。大概是我早上没带它,它自己找过来了。
“你怎么来了?”我蹲下来摸它的头,金叶上还带着露水。
“这狐狸倒是黏你。”赵岩笑了笑,从怀里掏出块糕点,递到阿星嘴边,“吃吗?”
阿星闻了闻,叼过糕点,蹲在我脚边小口啃起来。
林薇薇远远看着,忽然“哼”了一声,转身走了。李娇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跑了。
我没在意,靠在石凳上晒着太阳,看阿星啃糕点。赵岩坐在旁边,跟我说内门的事——哪个师父的课严,哪个地方灵气足,哪里能采到灵草。
“对了,”他忽然想起什么,“下个月有个宗门小比,赢了能拿丹药,你要不要试试?”
我摸了摸腰间的碎星剑,剑身温温的。阿星啃完糕点,蹭了蹭我的手,尾巴扫得草叶沙沙响。
“试试吧。”我笑了笑,“总得让碎星好好亮亮相。”
阳光落在身上暖乎乎的,远处传来弟子们练剑的“呼呼”声,阿星趴在我脚边,打起了小呼噜。我低头看着它毛茸茸的脑袋,忽然觉得,这日子是真的要慢慢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