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青苍山的风比宗门里野，卷着松针的气息扑在脸上时，阿星从行囊里探出头，小爪子扒着布边往远处瞧。远处层林叠翠，云气绕在山尖像没拧干的棉絮，它“嗷”了一声，尾巴在行囊里扫得簌簌响。

赵岩走在旁边，手里拎着两张符纸，见我瞧阿星，忍不住笑：“它倒比你急。”我刚要接话，阿星忽然从行囊里蹦出来，踩着我的靴面往林子里窜，转眼就叼了串红果子回来，献宝似的往我手里塞。果子红得透亮，沾着露水，我刚接过来，它又蹲在我脚边扒靴子，喉咙里呜呜叫——原是瞧见林薇薇从后面追上来，手里还攥着个油纸包。

“我娘又蒸了桂花糕，”林薇薇把纸包往我手里塞，脸颊泛着红，“这次加了蜜枣，你尝尝。”阿星早凑过去，用鼻子顶她的手背，她被逗得弯了眼，从纸包里捏了块小的递过去，“给你也留了。”

进了山才知周师傅说的“见世面”是什么意思。青苍山深处多灵植，也多妖兽，白日里赵岩教我辨灵草，阿星就蹲在旁边扒土，竟真扒出株带露的凝露草来。那草叶片透亮，沾着的露水能凝灵力，我刚要收进玉盒，它又叼着我的袖子往另处扯，跑了没几步，忽然停住脚，耳朵贴在地上，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呜声。

“有东西。”赵岩立刻按住腰间的剑，林薇薇也握紧了手里的长鞭。我摸出碎星剑，指尖刚碰到剑柄，就见树丛里窜出只灰毛妖兽，眼冒红光，直扑林薇薇而去。她反应极快，长鞭“啪”地抽在地上，带起的风逼得妖兽退了半步，可那妖兽皮糙肉厚，竟顺着鞭梢往她跟前扑。

我握着碎星剑冲过去时，阿星比我还快，它竟直窜到妖兽眼前，用身子挡在林薇薇前头，虽吓得尾巴都炸了毛，却没退半步。也就是这一瞬，碎星剑已出鞘，剑身泛着的光映得妖兽眼睛眯了眯，我借着剑势旋身，剑刃擦着妖兽的脖颈划过去，带起道血痕。

妖兽吃痛，嘶吼着转身扑我，赵岩的符纸恰在这时贴在它背上，“轰”的一声，符纸燃着金光炸开，妖兽踉跄着退了几步，转眼就钻进树丛没了影。林薇薇立刻拉我看：“没受伤吧？”我摇摇头，低头瞧阿星，它正蹲在地上舔爪子，爪子上划了道小口子，却似不觉疼，见我看它，还蹭了蹭我的裤腿。

“倒是只护主的小家伙。”赵岩蹲下来，用疗伤的药膏抹在它爪子上，阿星竟没躲，乖乖缩着爪子任他抹。林薇薇蹲在旁边瞧着，忽然道：“昨日我见它在你帐篷外守着，夜里冷，它就蜷在帐篷口，像个小护卫。”我心里一暖，把阿星抱进怀里，它立刻用脑袋蹭我下巴，小身子暖乎乎的。

夜里宿在山洞，赵岩生火时，林薇薇拿了块干布帮我擦碎星剑。火光映着她的侧脸，她忽然轻声道：“以前我总不服你，觉得你不过是运气好。”她指尖擦过剑鞘上的纹路，“可那日在演武场，你明明能赢我，却留了余地。后来见阿星对你那样亲，才知品性好的人，连小狐狸都肯亲近。”

我没接话，阿星在我怀里打了个哈欠，把脑袋埋进我衣襟。洞外的风呜呜响，火光把我们的影子投在石壁上，赵岩添了把柴，忽然道：“明日去寻冰灵草，听说那草旁常有冰蚕，若能捉到，炼药时加进去，对你筑基有助。”我应了声，摸了摸怀里的阿星，它似醒了，用爪子轻轻拍了拍我的手。

第二日寻到冰灵草时，倒真遇见了冰蚕。那蚕通体雪白，趴在草叶上像颗小冰晶，阿星刚要扑过去，被我按住——冰蚕性烈，怕它受伤。我正想找个玉盒来装，林薇薇忽然递过个竹筒：“我娘给的，说是装蚕虫正好。”赵岩已小心翼翼捏起冰蚕，往竹筒里放时，冰蚕竟没挣扎，反倒蜷成了团。

“倒是乖。”赵岩笑着盖了竹筒，递给我时，阿星忽然从怀里跳出来，往草从里窜，回来时叼着朵蓝莹莹的花，往我鬓边插。那花花瓣薄得像蝶翼，沾着露水，林薇薇瞧了笑：“这是忘忧花，据说戴了能忘烦心事。”我摸了摸鬓边的花，阿星正蹲在我脚边摇尾巴，眼里亮闪闪的。

回程时路过山涧，阿星非要下去玩水，我拗不过它，放它下去后，它竟叼了条小鱼上来，往赵岩脚边放。赵岩愣了愣，随即笑了：“这是谢我帮你捉冰蚕？”阿星“嗷”了一声，又跳进水里，溅起的水花打在林薇薇裙角，她也不恼，蹲在岸边瞧着，眼里的笑像落了光。

回到宗门时，周师傅正在膳堂门口等。他见了我手里的竹筒，又瞧了瞧阿星爪子上没擦干净的泥，挑眉道：“没在山里闯祸？”阿星似懂非懂，往我怀里缩了缩。周师傅接过竹筒看了看，眼里露出些笑意：“冰蚕配凝露草，再加上你攒的聚气丹，下月便可筑基。”

夜里阿星趴在我枕边睡，我擦着碎星剑，窗外的月光比去青苍山时更亮，照得剑身泛着温吞的光。阿星忽然翻了个身，小爪子搭在我手背上，我低头瞧它，它睫毛颤了颤，像是在做美梦。

次日去筑基时，周师傅在丹房外守着，赵岩和林薇薇也在。阿星蹲在林薇薇脚边，时不时抬头往丹房里瞧。等我从丹房出来时，灵力在体内稳了稳，竟真成了筑基修士。阿星立刻扑过来，跳进我怀里，用脑袋蹭我脸颊，湿漉漉的鼻尖蹭得我发痒。

“成了！”林薇薇笑着递过块桂花糕，“我娘今早刚做的，贺你筑基。”赵岩也递过个玉坠，“这是护心坠，筑基后戴正好。”周师傅站在旁边，难得没板着脸，抬手拍了拍我的肩：“往后好好练剑，别辜负了碎星剑，也别辜负了这小狐狸。”

我抱着阿星，手里捏着桂花糕，颈间挂着玉坠，忽然觉得心里满当当的。阿星在我怀里蹭了蹭，嘴里叼着块小糕点往我嘴里送，林薇薇在旁边笑，赵岩也弯着眼，远处的演武场上传来练剑的声响，风里飘着桂花的香。

我低头吻了吻阿星的额头，它眯着眼往我怀里缩，小身子暖得像团火。碎星剑在腰间温温的，玉坠贴着皮肤也暖，原来日子真的会越来越好——有剑，有小狐狸，有桂花糕，还有身边这些肯陪着的人，便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