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基后的日子过得快,像檐角漏下的光,转眼就漫过了整座宗门。我每日在演武场练剑,碎星剑越用越顺手,剑风扫过木人桩时,能带起细碎的银光。阿星总蹲在场边的老槐树下瞧着,尾巴卷着树墩,爪子上时不时扒着片刚落的槐叶。
“剑势稳了,就是少点灵韵。”周师傅背着手站在旁边,手里转着个青瓷茶盏,“明日去后山的望月潭试试,潭水映月时练剑,能接些天地灵气。”我收了剑应着,阿星已从树上窜下来,叼着我的剑穗往场外扯——林薇薇正拎着食盒站在竹篱笆外,食盒上还沾着片刚摘的茉莉。
“我娘烤了松子糕,还煮了酸梅汤。”她把食盒往石桌上摆,阿星早扒着桌沿跳上去,小爪子扒着糕碟边缘,眼睛亮晶晶的。林薇薇捏了块糕递到它嘴边,转头瞧我:“赵岩说你筑基后灵力还没完全顺开,他寻了本《灵枢要诀》,让我给你带来。”说着从袖袋里摸出本蓝封皮的书,书页边角磨得有些软,显然是常翻的。
正说着,赵岩就从石板路那头过来了,手里还拎着个竹笼,笼里装着只羽色斑斓的小雀,翅膀上沾了点血。“方才在山路上捡的,翅膀被荆棘划了,”他把竹笼放在桌上,阿星立刻凑过去,用鼻子轻轻蹭笼壁,小雀竟不怕它,歪着头啄了啄它的鼻尖,“等伤好了,让它给阿星作伴。”阿星“嗷”了一声,尾巴扫得石桌嗡嗡响。
第二日去望月潭时,我特意带了阿星。潭水碧得像块翡翠,岸边生着丛丛兰草,风一吹,兰香混着水汽扑过来。我拔剑站在潭边,月光刚漫过潭面时,周师傅说的“灵韵”竟真来了——剑刃映着潭里的月影,手腕转时,剑身像融了片月光,连带着灵力都顺了不少。
练到后半晌,阿星忽然从潭边的石缝里钻出来,嘴里叼着株淡紫色的草,草叶上还挂着水珠。我认出是凝神草,刚要接,它却叼着草往潭里跳,竟直往潭中央游去。潭中央的水色深些,隐约能瞧见水底沉着块白玉似的东西。
“别让它去!”我刚要去捞,阿星已用爪子扒住那块白玉,小身子在水里扑腾着往回游。等我把它抱上岸时,它嘴里还叼着那块玉,爪子上的凝神草却没丢。我擦着它湿漉漉的毛,才发现那白玉是块玉牌,上面刻着朵半开的莲,纹路里还沾着点青苔。
回去把玉牌给周师傅看时,他竟愣了愣。“这是前几年走失的清玄师叔的东西,”他指尖摸着玉牌上的莲花,“听说他当年去望月潭寻莲心草,就再没回来。”阿星蹲在桌上,用爪子轻轻拍了拍玉牌,喉咙里呜呜叫着,像是在说什么。周师傅叹了口气:“罢了,也算让他的东西回了家。”
过了几日,小雀的伤好了,赵岩打开竹笼时,它竟没飞,反倒落在阿星的背上,小爪子扒着它的毛,跟着它在演武场里跑。林薇薇绣了个小布囊,挂在阿星脖子上,里面装着些晒干的凝神草末,“若是练剑时灵力躁了,让阿星蹭蹭你,也能稳些。”
入秋时,宗门要办灵植大会,让各院弟子去前山采灵草,采得多的能换块暖玉符。我本不想去凑这个热闹,阿星却急了,大清早就在我枕边扒来扒去,爪子上还叼着个小竹篮——是林薇薇给它编的,就挂在它的布囊旁边。
“瞧它急的,去吧。”林薇薇来送桂花糕时笑,“我和赵岩也去,正好采些月见草,我娘说用它做胭脂好。”赵岩也点头:“前山有片紫芝坡,说不定能寻到紫芝,给你炼药正好。”
去前山时,阿星跑在最前头,小篮子晃悠悠挂在脖子上,小雀站在它背上,时不时啄掉落在它毛上的草籽。到了紫芝坡,赵岩刚蹲下身挖紫芝,阿星忽然往坡下窜,回来时嘴里叼着株红得像火的草,草叶上还沾着细土。
“是血参!”赵岩眼睛亮了,“至少长了五十年,比暖玉符稀罕多了。”林薇薇也凑过来瞧,阿星却把血参往我手里塞,又往坡下指——坡下的石缝里,竟还长着好几株,株株都带着饱满的红须。
等采完血参,日头已偏西。往回走时,路过片枫树林,枫叶红得像燃了火,阿星忽然跑进林子里,回来时嘴里叼着片最大的枫叶,往林薇薇手里送。林薇薇笑着接过来,夹在书里:“正好当书签。”赵岩也摘了片,递到我手里:“你的剑穗旧了,用枫叶染点红,缝个新的正好。”
回到宗门时,夕阳正落在膳堂的烟囱上,飘起的炊烟里混着饭菜香。周师傅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块暖玉符,见了我手里的血参,挑眉道:“倒不用换符了。”阿星从怀里跳下来,往周师傅脚边蹭,小篮子里还装着几颗红果子,是它在路上顺手摘的,竟颗颗都没掉。
夜里我坐在灯下缝剑穗,阿星趴在旁边,小雀站在灯台上,歪着头瞧我穿针。林薇薇送来碗莲子羹,放在桌上:“我娘说血参性热,配莲子羹正好。”赵岩也来了,手里拿着块打磨好的木牌,上面刻着“碎星”二字:“给你剑做个配饰,比剑穗结实。”
我咬断丝线,把新缝的红穗系在剑上,木牌挂在剑柄边。阿星忽然跳上桌,用爪子推了推莲子羹,往我嘴边送。窗外的月光落在桌上,莲子羹冒着热气,小雀在灯台上打了个哈欠,林薇薇和赵岩坐在对面笑,阿星的尾巴扫得桌布簌簌响。
我舀了勺莲子羹,递到阿星嘴边,它舔了舔,又往我怀里缩。碎星剑在桌上泛着温光,木牌上的“碎星”二字浸在月光里,软得像化了的糖。原来日子真的会像周师傅说的那样,只要往前走,就总有暖的事——比如怀里的小狐狸,比如桌上的莲子羹,比如身边这些肯陪着的人,连风里飘着的桂花香,都比往年长了些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