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阿星抱到膝头,指尖捏着那块月华草汁染的布晃了晃:“要沾梅香还不简单?等明儿雪停了,把布挂在梅枝上晾半日,风一吹,连纹路里都能浸着香。”阿星似懂非懂,小脑袋蹭着我手腕,小袄上的灰绒沾了点糕屑,倒像落了片碎梅蕊。
林薇薇挑出几缕浅粉的彩线,在布角比量着:“要不绣几朵小梅花吧?就绣三瓣的,省得磨剑时勾着剑穗。”她指尖巧,拈着针往布上一戳,银灰的布上立刻落了个粉点点,“赵岩捡的溪珠正好当花心,穿三颗在穗子尾端,练剑时一晃,倒像梅花落了满地。”
赵岩正用细砂纸磨着溪珠,闻言抬头笑:“我再去后山捡些松针来,晒干了捣成粉,混在浆糊里固线,这样雪淋了也不会脱线。”他说着就起身,刚走到门口又回头,指了指阿星脖子上的小篮子:“方才回来时见山涧边结了薄冰,说不定能捡着带冰纹的溪珠,阿星要不要去?”阿星立刻从怀里跳下去,小爪子扒着门框往外挣,小篮子在脖子上晃得叮当响。
等赵岩带着阿星回来时,天已擦黑。阿星小袄上沾了泥,却叼着颗鸽子蛋大的溪珠,珠上冻着片碎梅瓣,冰纹像缠了圈银丝。赵岩手里的竹筐里堆着半筐松针,还有几枝带着雪的腊梅,“库房管事说腊梅香得久,插在瓶里能香到开春,给你换在青瓷瓶里。”
换梅枝时,原有的红梅落了些花瓣,林薇薇捡了几片压在竹帘上:“等干了能做书签,夹在你那本剑谱里,翻页时都有香。”她指尖捏着花瓣摆成小团,阿星蹲在旁边看,忽然把嘴里的溪珠往花瓣旁放,倒像怕花瓣冷,给垫了块暖玉。
夜里雪下得又密了些,窗纸上印着梅枝的影子,忽明忽暗。我坐在灯旁缝剑穗,林薇薇帮着穿溪珠,她指尖捏着细银线,把那颗冻着梅瓣的溪珠穿在最中间:“这颗当主珠正好,瞧着就像把梅花冻在了里头。”阿星趴在脚边打盹,小雀缩在它袄领里,只露个小脑袋,时不时啄一下阿星的耳朵。
赵岩在炉边烤着野栗,栗子裂开的脆响混着梅香飘过来。他剥了颗递过来:“周师傅说你剑穗旧了,原是早想让你换个新的,又怕你念旧,才借着梅花糕的由头提。”我咬着栗子笑,暖意在舌尖漫开——周师傅总爱绕弯子,去年我练剑磨破了手,他嘴上骂“毛躁”,转天就把自己的护腕浸了药草给我送来。
剑穗缝到后半夜才成。银灰的布上缀着粉梅,溪珠在灯下发着柔光,穗尾垂着三缕流苏,林薇薇特意在流苏尖沾了点梅汁,干了后留着淡淡的粉痕。阿星早醒了,蹲在桌上歪头瞧,忽然用爪子勾了勾穗子,小雀也跳过来,用嘴啄着溪珠上的冰纹,倒像在替它试新。
第二日雪停时,我把新剑穗系在碎星剑上,去演武场练剑。阳光落在雪地上,晃得人眼亮,剑风扫过处,溪珠撞出清响,混着梅香飘得老远。阿星蹲在暖亭里瞧,小袄上沾着新落的梅蕊,小雀站在它头上,跟着剑穗的影子蹦。
周师傅踏雪过来时,手里捏着枝绿梅:“昨日忘说了,绿梅插在玉牌旁更配。”他把梅枝递过来,眼尾的笑纹里落着光,“剑穗绣得好,比枫叶染的更暖。”
我握着剑应着,看绿梅的花瓣落在玉牌上。风从梅林那边吹过来,带着梅花糕的甜,带着松针的清,带着身边人的笑——原是这样,暖从来不是一件事,是雪天里的新剑穗,是烤得裂开的野栗,是有人记着你念旧,也有人陪着你添新,连风里飘的,都是暖的香。
阿星忽然从暖亭里窜出来,往我手里塞了颗冻野果,是昨日它藏在篮子里的。我咬了口,甜意从舌尖漫到心里,看它摇着尾巴往梅林跑,小袄上的灰绒沾着雪,倒像团会跑的暖云。远处林薇薇和赵岩提着竹筐过来,筐里晃着新蒸的梅花糕,笑声顺着风飘过来,撞在剑穗的溪珠上,碎成了满场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