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工的哨声刚落,许严就扯掉头上的鸭舌帽,几步追上正低头解戏服腰带的夏沫嘉。他额角还挂着拍戏时沾的假血,声音带着点刚从剧情里抽离的沙哑:“夏老师,附近巷子里有家小馄饨摊,汤头是骨汤熬的,加辣油绝了,去不去?”
夏沫嘉抬眼时,睫毛上还沾着点舞台妆的亮片,被片场的路灯照得闪了下:“现在?都快十二点了吧。”
“越晚越香啊,”许严往巷口方向偏了偏头,白T恤袖口卷到手肘,露出拍戏时被道具划伤的小口子,“我刚问过场务,大爷每天卖到后半夜,就等咱们这种收工晚的。”他顿了顿,又补了句,“我请,就当……谢你下午那场戏帮我搭词了。”
夏沫嘉看着他眼里的光,像刚从镜头里捕捉到的星子,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行啊,不过辣油少放,我怕明天起痘影响上镜。”
“得嘞,”许严立刻应下,转身时脚步都轻快了些,“我去开车,你在门口等我两分钟!”
夜风卷着片场的烟火气吹过,夏沫嘉望着他跑远的背影,低头摸了摸肚子——好像确实,有点饿了。
馄饨摊的马灯晃着暖黄的光,许严熟门熟路地拉开塑料凳:“张大爷,两碗鲜肉馄饨,多加紫菜和虾皮。”
夏沫嘉在他身边坐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微凉的桌面,轻声补充:“大爷,我的那碗……麻烦馄饨少放一半,汤里别加油,就清水煮就行。”
许严刚要拧开矿泉水瓶的手顿了顿,转头看她。片场的浓妆早被汗水晕开些,露出底下清瘦的下颌线,路灯在她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不用这么拼吧?”他低声道,“就一碗馄饨,胖不了。”
“镜头会放大的,”夏沫嘉笑了笑,指尖点了点自己的脸颊,“上周拍特写,化妆师说我脸圆了半圈,吓得我三天没敢碰主食。”她望着锅里翻滚的白汽,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再说,这馄饨馅儿足,半碗也够了。”
张大爷在热气后面应了声“晓得了”,铁勺在锅里搅了搅,捞起时特意数了数,给她那碗盛得果然稀疏些,汤面上只有几片紫菜浮着,清清爽爽的。
许严看着自己碗里飘着的红油,又看了看她面前那碗素净的馄饨,忽然把自己的碗往她那边推了推:“那我分你几个?我吃不完。”
夏沫嘉抬眼撞进他带笑的目光里,摇了摇头,用勺子舀起一个馄饨吹了吹:“不用,这样刚好。”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却没掩住眼里那点认真,“保持身材嘛,总得有点自制力。”
车子在酒店门口停下时,夏沫嘉正含着最后一点糖渣,舌尖还留着葡萄的清甜。她解开安全带,侧头看许严:“今天谢了,馄饨很好吃。”
“应该的,”许严熄了火,车厢里只剩下空调余温,“上去吧,明天还要早起化妆。”
夏沫嘉点点头,推门时被他叫住。“等等,”许严从后座拎过个纸袋,“刚路过便利店顺手买的,全麦面包和牛奶,明天早上可以垫垫。”
袋子递过来时带着微凉的触感,夏沫嘉接在手里,指尖碰到他的指腹,像被夜风扫过般轻颤了下。“你不用总给我带这些的。”
“看你晚上吃那么少,怕你半夜饿醒。”许严往后靠了靠,座椅发出轻微的声响,“总不能让夏老师明天顶着低血糖拍戏吧?”他眼里带着点玩笑的笑意,却看得很认真。
夏沫嘉捏了捏纸袋边缘,纸壳被她攥出浅浅的褶皱:“那……明天收工见?”
“收工见。”许严朝她挥了挥手,“上去吧,我看着你进电梯。”
她没再推辞,推开车门走进酒店大堂。玻璃旋转门转了半圈,夏沫嘉回头望了眼,黑色的轿车还停在路灯下,车窗降着,能看见许严靠在椅背上的身影。她对着车子的方向轻轻挥了挥手,才转身走进电梯。
数字键从1跳到18,电梯里的镜面映出她的影子,脸颊好像比傍晚时柔和了些。夏沫嘉摸了摸口袋里那颗空了的糖纸,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纸袋,忽然觉得今晚的夜风好像也没那么凉。
而酒店门口,许严看着电梯数字停在18楼,才发动车子。后视镜里,酒店的灯光越来越远,他指尖敲了敲方向盘,刚才碰到她指尖的地方,似乎还留着点温温的触感。
夏沫嘉把最后一页剧本合上时,窗外的天刚蒙蒙亮。桌角的台历被红笔圈住了日期,旁边写着“最后一场戏”,字迹是她自己的,却透着点说不清的怅然。
“嘉嘉,导演刚发消息,最后那场求婚戏定在后天下午拍,拍完直接杀青宴。”经纪人踩着高跟鞋走进休息室,手里拿着份杀青流程表,“造型师说最后那场要穿你上次选的白裙子,衬得人清爽。”
夏沫嘉“嗯”了一声,视线落在墙上的拍摄进度板上。属于她的名字后面,进度条已经快顶到了头,只剩下短短一截红色。这大半年在组里,从冬天的寒风拍到夏天的蝉鸣,她饰演的苏晚,从职场新人的莽撞演到独当一面的从容,而她自己,好像也跟着角色一起,在镜头前慢慢舒展。
刚才对戏时,许严靠在布景板上看她,手里转着剧本:“等你杀青,我让我姐那甜品店送个芒果慕斯过来,你不是爱吃这个?”
她当时正背最后一段独白,闻言差点笑场:“你姐那店可贵了,别破费。”
“不贵,”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眼神认真,“你这角色演得这么稳,该庆祝。”
夏沫嘉低头翻剧本,耳尖却有点热。许严的戏份比她多两周,接下来还要拍他和女二号的对手戏,但他总记得她的喜好——她喝咖啡要加两勺糖,他每次买咖啡都会多备一包糖;她拍夜戏容易困,他包里总揣着薄荷糖。
“最后那场戏情绪要收着点,”导演助理敲门进来,递过修改后的台本,“苏晚的性格是外冷内热,求婚时的眼泪别掉太凶,眼眶红了就行。”
“我明白。”夏沫嘉接过台本,上面有几行字被标了黄——那是苏晚对男主说的台词:“我好像……早就等这一天了。”
其实台词早就背得滚瓜烂熟。只是一想到这场戏拍完,再站在这个布景前就是空镜,再和许严搭戏时就是“杀青快乐”,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
她打开手机相册,最新一张是许严昨天拍的。她穿着苏晚的职业装,坐在办公室布景里,阳光从百叶窗漏进来,刚好落在她肩头。他配的文字是:“苏晚即将下线,但夏沫嘉还要继续发光。”
夏沫嘉对着屏幕弯了弯眼,把手机揣回兜里。还有两天。这场戏,她得演得再真一点,才不算辜负这大半年,和身边这个总记着她喜好的人。

由于去看演唱会的原因没有及时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