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过青溪镇的老槐树,叶子簌簌作响,像是在偷听树下两人的谈话。叶砚秋正说着漠西的酿皮子有多筋道,忽然眼角瞥见西北方向的夜空亮起几道微光,像是有人御剑飞过,紧接着又有几个黑点从高空坠落,带着微弱的灵力波动砸向镇子边缘的荒地。
“那是……”她下意识地指着天空,话音未落,就见那几个黑点落地时溅起尘土,隐约能看清是几个穿着统一服饰的人影,正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
时秋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眉头倏地皱起:“是凌霄宗的人。”
“凌霄宗?”叶砚秋想起地图上标记的那个宗门,就在青云山以北,是这一带势力最大的宗门,“他们怎么从天上掉下来了?”
两人往前走了几十步,躲在一棵老榆树后往荒地那边瞧。只见那几个身影里,有两个长着毛茸茸的狐耳,还有一个背后拖着半截蛇尾,显然是妖修;另外几个则是人类弟子,看年纪都不大,身上的衣袍沾着泥土,脸上带着屈辱和茫然,其中一个瘦高个的少年甚至在抹眼泪。
这时,天空中又落下一道流光,一个穿着银白法袍的中年修士悬在半空,冷声道:“凌霄宗不留废物,你们灵根驳杂、修为停滞,留着也是浪费资源,即日起逐出山门,永世不得踏入凌霄山半步!”
话音刚落,那修士便化作一道光消失在夜色里,留下那几个被逐的弟子呆立在荒地里,风卷起他们的衣摆,更显得单薄可怜。有个狐耳少女咬着唇,忽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蛇尾少年想去扶她,手伸到一半又颓然放下,背过身去望着远处的山影,肩膀微微发抖。
叶砚秋看得心口发紧,忍不住回头问时秋:“他们为什么要把人赶出来?就算天赋差,也不用这样吧?”
时秋往地上啐了口,语气里带着不屑:“这你就不知道了。这些大宗门啊,眼睛都长在头顶上。尤其是凌霄宗这种自诩名门正派的,最看重灵根纯度。像火灵根、金灵根这种攻击性强的,就当宝似的捧着;药修、丹修本来就不受待见,要是灵根里再掺点杂色,那更是连外门都进不去。”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至于妖修……能进凌霄宗的本就少,大多是被当成异类盯着,稍有不慎就被冠上‘心性不定’的罪名。你看那两个带兽形的,估计是没忍住暴露了本体,正好给了他们驱逐的由头。”
叶砚秋听得咋舌:“那没天赋的弟子呢?就只能被赶走?”
“要么赶走,要么就一辈子在宗门里打杂。”时秋嗤笑一声,“劈柴挑水、看守药园,干最累的活,拿最少的月例,还得看别人脸色。运气好的能混口饭吃,运气差的说不定哪天就被当成‘废料’处理了。”
“这也太残酷了……”叶砚秋喃喃道,想起乱坟岗里原主的遭遇,忽然觉得这修真界的法则比她想象的更冰冷。
时秋忽然踹了一脚旁边的石子,石子滚出去老远,带着他的火气:“可不是么。我刚来的时候,不也被这狗屁规矩坑过?”
“你也被宗门拒过?”叶砚秋惊讶地转头看他。
“何止是拒过。”时秋摸了摸鼻子,语气里还带着气,“当初我听说凌霄宗招弟子,揣着好不容易攒的路钱就去了。测灵根的时候,那老道士瞅着水晶球里的紫色光晕,脸立马就拉下来了,说什么‘雷灵根虽强,却过于暴烈,恐伤及同门’,愣是把我赶了出来。”
他越说越气,抬手捶了下树干:“我当时就想,暴烈怎么了?雷灵根劈妖除魔的时候最管用,他们懂个屁!还不是嫌我没背景,又不想花心思调教,找个由头就把人打发了。”
叶砚秋没想到他还有这经历,连忙问:“那你现在……”
“还能咋地?”时秋摊摊手,语气倒也坦然,“就当散修呗。自己找功法,自己挖灵矿,虽然苦点,但自在。我练的是剑修,一把铁剑走天下,总比在宗门里看人脸色强。”他说着还挺了挺胸,像是在炫耀自己的选择。
“剑修?”叶砚秋眼睛亮了,“是不是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御剑飞行,一剑能劈断山?”
“哪有那么玄乎。”时秋被她逗笑了,“我现在也就勉强能踏剑飘个百八十里,劈山还得再练个十年八年。”他话锋一转,又问,“你呢?刚穿越过来,还没开始修炼吧?”
“嗯,连灵根是什么都没搞明白。”叶砚秋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昨天才从乱坟岗爬出来,今天刚弄明白这世界能修仙。”
“乱坟岗?”时秋脸色微变,“你比我还惨啊。我好歹是穿在个农户家,有口热饭吃。”他打量着叶砚秋,见她虽然清瘦,但眼神亮堂,不像受了重创的样子,才松了口气,“不过你命硬,能从那地方爬出来,以后肯定有造化。”
“借你吉言。”叶砚秋笑了笑,“对了,你说你来了两年?”
“可不咋地,”时秋掰着手指头数,“去年三月穿过来的,到现在正好两年零五个月。”
“哇,那你算是前辈了啊!”叶砚秋满眼佩服,“在这世界活两年,还成了剑修,太厉害了。”
时秋被她夸得有点得意,背着手踱了两步,忽然神秘兮兮地凑近:“那是,也不看看是谁。跟你说,我这两年没白混,好歹琢磨出点门道。别的不敢说,教你入门还是没问题的。”
“真的?”叶砚秋眼睛瞪得溜圆,“你能教我修炼?”
“试试呗。”时秋拍了拍胸脯,“来,你把手伸出来。”
叶砚秋依言伸出右手,掌心朝上,紧张得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别紧张,”时秋让她把手放平,自己则后退半步,“深呼吸,闭上眼睛,脑子里别想别的,就感受周围……对,就像闻花香似的,找找有没有什么凉丝丝、暖洋洋的东西在飘。”
叶砚秋照着他说的做,深吸一口气,努力放空大脑。起初只觉得夜风吹在脸上有点凉,可过了片刻,忽然感觉到指尖传来一丝微弱的麻痒,像是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往皮肤里钻。
“感觉到了吗?”时秋的声音带着点兴奋。
“嗯!有点痒……”
“别躲,”时秋赶紧说,“想象那些光点往你手心里聚,像攒沙子似的,把它们团成一团。”
叶砚秋集中精神,试着用意念去牵引那些光点。起初它们还东躲西藏,可随着她的意念越来越集中,那些光点竟真的开始往掌心汇聚,渐渐凝成一个透明的小光球,带着点清凉的气息。
“再加把劲!”时秋在一旁打气,眼睛瞪得比她还大。
就在这时,那透明光球忽然泛起淡淡的蓝光,像是淬了冰的琉璃,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冷了几分。叶砚秋只觉得一股清凉的气流顺着手臂往上涌,浑身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我去——”时秋猛地后退一步,声音都变了调,“冰、冰灵根?!”
叶砚秋睁开眼,看着掌心那个散发着蓝光的光球,愣住了:“冰灵根?很厉害吗?”
“何止是厉害!”时秋激动得手舞足蹈,“玄渊大陆最稀有的灵根之一!控水御冰,攻防一体,不管是炼丹还是斗法都吃香得很!凌霄宗那群老东西要是见了,得把你供起来!”
他绕着叶砚秋转了两圈,啧啧称奇:“我就说你命硬吧!刚穿越就觉醒冰灵根,这运气,买彩票都能中头奖了!”
叶砚秋看着手心里的光球慢慢散去,还有点不敢相信:“这……这就成了?我没做什么啊……”
“还做什么?这就是天赋!”时秋拍了下她的胳膊,“我当初觉醒雷灵根,愣琢磨了半个月才凝成灵球,你这才几分钟?妥妥的天选之子啊!”
叶砚秋被他说得脸红,忍不住问:“那……修炼等级是怎么分的?我这算入门了吗?”
“早着呢。”时秋总算冷静下来,开始正经科普,“咱这地界儿,修炼等级从低到高,先是筑基期,这是打基础的,能引气入体,算是踏入仙门了;往上是金丹期,凝结金丹,灵力质变,能御剑飞行;再往上是元婴期,金丹碎,元婴生,寿元能涨到五百岁;之后是化神期,元婴出窍,神游太虚;然后是炼虚期,肉身和元婴开始融合,力量暴增;再往后是合体期,肉身、元婴、神魂彻底合一,举手投足都有莫大威力;最后是渡劫期,引天雷淬炼己身,扛过去就能飞升,扛不过去就灰飞烟灭。”
他说得口干舌燥,咽了口唾沫继续道:“我现在是筑基后期,卡在瓶颈快半年了,就差个机缘就能结丹。你刚觉醒灵根,算是炼气期都不到,得从头慢慢练。”
叶砚秋听得咋舌:“这么多等级啊……那飞升岂不是难如登天?”
“可不是么,”时秋叹了口气,“整个玄渊大陆,近百年能渡劫飞升的都没几个。不过你也别灰心,冰灵根潜力大,要是能进个好宗门,有资源有师父带,说不定十年就能到金丹。”
他忽然想起什么,拍了下大腿:“对了,你不是说青云宗快招弟子了吗?以你的冰灵根,肯定能被选上!到时候有宗门撑腰,比跟着我这散修混强多了。”
叶砚秋却摇了摇头,望着远处荒地里那些被逐弟子的背影,轻声道:“还是不了。”
“为啥?”时秋愣了,“凌霄宗是势利眼,青云宗虽然不如它,但风气还算正派,总比当散修好啊。”
“我知道,”叶砚秋转头看他,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可宗门再好,也不是我的家。我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觉得天塌了似的,直到遇见你,才觉得这世界没那么可怕。”
她顿了顿,语气认真起来:“你说过,散修虽然苦,但自在。我不想刚找到同伴,就又一个人去宗门里看人脸色。再说了,你教我修炼不是挺好吗?有你这‘前辈’带着,总比在宗门里被人欺负强。”
时秋看着她坦然的眼神,心里忽然一暖。这两年他独来独往,早就习惯了凡事靠自己,乍一听这话,竟有些鼻头发酸。他挠了挠头,故意板起脸:“你可想好了,跟着我可没什么好东西,修炼资源得自己找,遇到妖兽还得提着剑硬上,说不定哪天就栽沟里了。”
“那有啥,”叶砚秋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我连乱坟岗都爬出来了,还怕沟里的泥?大不了到时候你拉我一把呗。”
时秋看着她的笑,忽然觉得夜风都带着甜味。他重重点头,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行!既然你信得过我,那咱就搭个伴!以后你就是我时秋罩着的人,谁敢欺负你,先问问我手里的剑答不答应!”
他说着,从背后解下一把用布包着的长剑,“唰”地抽出半截,剑身映着月光,寒光凛冽。
叶砚秋看着那把剑,又看看时秋眼里的光,忽然觉得心里踏实了。她想起地图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标记,想起漠西的牛肉面,想起还没看完的小说结局,忽然觉得,这场穿越或许不是结束,而是另一段故事的开始。
远处的荒地里,被逐的弟子们已经互相搀扶着离开了,留下几串歪歪扭扭的脚印。老榆树上的蝉鸣不知何时停了,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像是在为这对新伙伴唱着夜行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