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

闻劭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点着桌面。按照安从的供词和现有线索，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推论浮出水面：一年前，一个比周健更狡猾、更残暴的模仿者出现了。 他不仅吸收了周健的所有手法精髓，起初也利用殡仪馆的便利进行“低调”抛尸。但很快，这种隐秘的“满足”无法填满他日益膨胀的欲望和表演欲。他不再满足于黑暗中的杀戮，而是悍然将舞台搬到了光天化日之下，模仿周健的“闹市抛尸”，将整个城市变成了他展示“杰作”的修罗场。

从安从闪烁其词的描述里，能拼凑出这个新凶手的画像：极度谨慎、心思缜密。整个警局仿佛被沉重的阴云笼罩。周健逍遥法外十年，直到变成一具尸体才勉强“结案”。这个新的恶魔，难道又要上演一场长达十年的猫鼠游戏？警方内部传出的只言片语更令人揪心——他手里，可能还握着尚未被发现的受害者。 更多的，闻劭也不便深究了。

“想吃什么？” 闻劭低头问脚边新收的“小弟”。 “汪！”脏兮兮的金毛串串摇着尾巴。 闻劭在便利店买了一袋旺旺雪饼，回到出租屋后，连包装袋一起丢给它：“自己想办法。”他维持着自己的判断：凶手，必定还在那个推理论坛里。

狗子正用爪子扒拉、用牙齿撕扯着雪饼包装。闻劭打开电脑，登录论坛。果然，满屏都是ID“烛光”的帖子。这一次，他矛头直指闻劭（ID特写诗）！ 他不仅公布了更多关于火化间黑幕的所谓“内幕细节”，更直接开炮：“犯罪侧写？就是个哗众取宠的噱头！正经警察谁把这玩意儿当回事？居然还有人真按这玩意儿抓人？笑掉大牙！” 帖子下面，还有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ID@闻劭：“大神怎么看？” 闻劭冷笑。他只确认了一点：ID烛光（董明）在重建罪犯的威信，而且似乎成功了那么一点点。毕竟这个帖子是早上发的，到中午已有不少回复。这说明他确实掌握了一些能唬住人的“细节”。但论坛鱼龙混杂，这些喧嚣，永远成不了法庭上的证据，只能是董明自我满足的装逼材料。

闻劭不再耽搁，拎起还在跟雪饼包装搏斗的狗子塞进车里，油门一踩，直奔市区。路程四五十公里，路况复杂，最快也要一个多小时。

途经一家看起来干净的面馆，闻劭停车准备解决午饭。刚走近，就看见店门口一幕：一个穿着浅色休闲外套、戴着眼镜，外表斯文内敛的男人，正拦着忙碌的女老板纠缠不休。

董明！

女老板端着面碗，眉头紧锁，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客人，请您回位置就餐好吗？我很忙！” 董明非但没退，反而又凑近半步，脸上挂着自以为迷人的笑：“别这么冷淡嘛，陪哥聊会儿？” 女老板没再理他，转身去招呼新来的客人。 董明却像块牛皮糖黏着，甚至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恶意的戏谑：“你说…夜市杀人的那位，会不会已经盯上这一片了？”他轻笑出声，毫不掩饰，“说不定…已经找上门了呢？你觉得呢？” 女老板猛地回头，脸色发白，厉声道：“你再胡说八道，我报警了！” “报警？”董明挑眉，笑容更盛，“告我什么？性骚扰？证据呢？”

好在此时正值午市，店内人来人往，董明也不敢太过分。闻劭刚停好车走过来，董明恰好被进店的客人挡了一下，悻悻地退了出来。但他并未走远，目光如同跗骨之蛆，死死黏在女老板忙碌的背影上。女老板似有所感，一个激灵回头，撞上董明毫不掩饰的、带着评估和恶意的眼神，惊怒交加：“你干嘛？！” 董明摊手，笑容无辜：“美女，胆子这么小？” “神经病！”女老板忍无可忍，破口大骂，随即小跑进后厨，“砰”地一声反锁了后门。

董明舔了舔嘴唇，似乎想绕到后巷去。就在这时，闻劭车里那只蠢狗突然像离弦之箭般扑了过去！ “呜——汪！”狗子没有攻击，反而异常热情地围着董明打转，拼命摇尾巴，甚至试图去舔他的手！那亲昵熟稔的姿态，绝非初次见面！

董明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看清是只脏狗后，脸上瞬间布满嫌恶。 “小金！回来！”闻劭喝道。 那狗充耳不闻，依旧围着董明献殷勤。 董明被狗毛蹭到裤脚，抬脚就狠狠踹了过去：“滚开！脏东西！” “嗷呜！”狗子吃痛，夹着尾巴哀鸣着跑回闻劭脚边，委屈巴巴地蹭着他的裤腿。

闻劭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他盯着董明：“你为什么踹我的狗？” 董明拍了拍裤脚，仿佛沾上了什么秽物，语气轻蔑：“这种疯狗，打死了也是为民除害。” 闻劭忽然笑了，那笑容冰冷刺骨：“看来，你是真把网上那套‘道德审判’标准，当成现实里的法律来执行了，是吧？烛光？”

董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猛地抬眼，狭长的眼睛里射出锐利如刀的光，死死钉在闻劭脸上。他上下打量着闻劭，那张斯文白净的脸此刻扭曲着惊疑和一丝被戳穿的狼狈。 “呵…”董明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短促的冷笑，“网友奔现了？ 胆子倒是不小，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闻劭双手插在裤袋里，姿态闲适，仿佛在谈论天气：“怎么，看上这家店的老板娘了？换口味了？她好像…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吧？” 他刻意加重了“类型”二字。

董明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神里的戒备和攻击性如同实质般蔓延开：“你他妈上网把脑子也上坏了？还是真把自己当那个狗屁‘特写师’了？” 闻劭脸上的笑意敛去，他不再废话，一步步缓缓地、极具压迫感地走向董明。 “你愧疚吗？董明？”闻劭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直刺人心。

董明下意识后退半步，色厉内荏地低吼：“你有病吧？！” 闻劭的步伐未停，目光如同手术刀般解剖着他：“你挑选那些被你定义为‘坏’的女孩，用最恶毒的语言侮辱她们，在虚拟世界里伤害她们，甚至…在现实中为虐杀她们的人摇旗呐喊。你给自己找了一万种理由，编织了一套自洽的逻辑，让自己相信那是‘正义’的审判。”闻劭已经走到董明面前，两人距离不足半米，四目相对，闻劭的眼神锐利得能刺穿灵魂，“可今天呢？ 你选择了一个衣着保守、努力谋生、与人为善的女孩，仅仅因为她拒绝了你，你就用最下作的手段骚扰她、恐吓她？承认吧，董医生。 剥掉你给自己找的所有借口，你骨子里，不过就是个天生的、下贱的、只敢对弱者龇牙的坏种！”

那一瞬间！ 闻劭清晰地捕捉到董明瞳孔深处爆裂开的惊怒、羞耻、以及被彻底撕开伪装的恐慌！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呼吸骤然粗重。那眼神里翻涌的黑暗和扭曲，闻劭再熟悉不过。

**两个掠食者在深渊边缘的对视，一个眼神，便足以确认彼此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