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孙颖莎推开录像分析室的门时，意外地发现灯已经亮着。
清晨六点半的训练基地本该空无一人，但屏幕上正播放着她上个月在澳门公开赛的比赛录像。一个高大的背影坐在显示屏前，右手拿着笔不时在笔记本上记录什么，左手无意识地转着一个乒乓球。
她站在门口，犹豫是该悄悄退出去还是打个招呼。就在这时，王楚钦像是感应到什么，突然转过头来。
"莎莎？"他明显愣了一下，手中的球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你怎么这么早？"
"我...来拿上次比赛的资料。"孙颖莎走进房间，目光扫过屏幕上暂停的画面——那是她反手失误的瞬间，"你在看我的比赛？"
王楚钦的耳尖微微泛红，他弯腰捡起球，动作有些慌乱："嗯，研究一下你近期的技术特点。"他指了指笔记本，"你最近反手拧拉的角度比两年前大了5度左右，这可能是导致失误率上升的原因。"
孙颖莎走近，看向他密密麻麻的笔记。纸上不仅记录了她的技术数据，还标注了对手的习惯路线和应对建议。这些分析细致入微，显然花费了大量时间。
"你...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个的？"她轻声问，胸口泛起一阵奇异的温暖。
王楚钦挠了挠后颈："最近几周吧。作为搭档，了解你的状态是我的责任。"
但他分析的不仅仅是他们重组后的比赛，还包括这整整两年间她参加的所有赛事。孙颖莎没有点破这一点，只是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他旁边。
"能给我讲讲你的发现吗？"
王楚钦的眼睛亮了起来，他调出几个关键片段，详细解释了他的观察。他的声音低沉而专注，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比划着球的路线。孙颖莎发现自己不仅能跟上他的思路，甚至能预判他接下来要说的内容——他们的大脑似乎仍然保持着那种奇妙的同步率。
"所以我觉得你可以尝试..."王楚钦说到一半突然停住，像是意识到自己太过投入，"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看法，具体还是听教练组的。"
"不，你说得对。"孙颖莎认真地说，"我最近确实感觉反手不如以前稳定，但一直找不到原因。"
王楚钦嘴角微微上扬："要现在去试试调整吗？训练馆应该开门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孙颖莎看着光线中浮动的微尘，突然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两年前，他们也是这样，总是最早到训练馆，最晚离开，一起研究技术，一起加练。
"好啊。"她听见自己说。
———
训练馆里，孙颖莎反复练习着调整后的反手动作。王楚钦站在球台对面，一筐球已经见底。
"好多了！"他接住她打回来的球，脸上带着赞许的笑容，"旋转更强了，而且稳定性提高不少。"
孙颖莎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回以微笑："谢谢你的建议。"
"不谢。"王楚钦看了看表，"七点半了，要去吃早餐吗？食堂刚开门的时候豆浆最新鲜。"
这是他们以前的小秘密——食堂李师傅每天七点半准时端出第一桶现磨豆浆，香味能飘满整个走廊。孙颖莎没想到他还记得这种细节。
"走..."她的话被突然打开的训练馆大门打断。
马龙和许昕走了进来，看到他们时明显愣了一下。
"哟，这么早？"许昕挑眉，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看来'莎头组合'是真的复活了啊。"
马龙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年轻就是好，精力旺盛。"
孙颖莎感觉脸颊发热，赶紧低头收拾球拍。王楚钦干咳一声："我们就是练练发接发。"
"嗯嗯，理解。"许昕做出一个夸张的"我懂的"表情，"不过别忘了九点还有队内对抗赛。"
等两人走远后，孙颖莎和王楚钦对视一眼，同时松了口气，又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还去喝豆浆吗？"王楚钦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孙颖莎点点头："去。"
———
队内混合团体赛的气氛比想象中紧张。为了模拟奥运环境，教练组特意安排了媒体入场拍摄，看台上坐了不少记者和球迷。
孙颖莎活动着手腕，看向对面球台的王楚钦。他们被分在同一队，将对战马龙和陈梦的组合。这不算最坏的安排，至少她不用直接和王楚钦对打——那场景光是想想就让她胃部绞紧。
"放松点。"王楚钦走到她身边，低声说，"就当是练习。"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际，带着淡淡的薄荷牙膏味。孙颖莎点点头，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比赛开始后，他们的配合比昨天流畅许多。王楚钦的分析确实起到了作用，孙颖莎的反手失误率明显下降。前三局他们2-1领先，场边传来阵阵掌声。
第四局开始前，孙颖莎感到右肩传来一阵刺痛——这是老伤了，每次连续比赛后都会发作。她不动声色地转了转肩膀，站到接发球位置。
王楚钦却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突然叫了暂停。
"怎么了？"孙颖莎困惑地问。
"你的肩膀。"他眉头紧锁，"是不是又疼了？"
孙颖莎惊讶于他的敏锐，摇摇头："没事，能坚持。"
王楚钦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两秒，似乎在判断她话的真实性。"这局我来多跑动，"他最终说，"你守住近台就行。"
"可是战术安排..."
"听我的。"他的语气不容置疑，眼神却温柔得让她心尖发颤。
比赛重新开始后，王楚钦几乎包揽了所有大范围跑动的球，有几次救球动作夸张得连场边观众都发出惊呼。孙颖莎知道他是在保护她，但这种过度保护反而让她感到烦躁——她不是需要被呵护的瓷娃娃，她是世界排名第一的孙颖莎。
当王楚钦又一次抢接本该属于她的球时，孙颖莎终于忍不住了。
"让我自己打！"她在擦肩而过时低吼，声音只有他能听见。
王楚钦明显怔了一下，随即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下一个球，孙颖莎漂亮地回击得分，场边爆发出欢呼。她看向王楚钦，对方冲她竖起大拇指，眼神中带着歉意和...骄傲？那种"看啊这就是我的女孩"的神情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最终他们3-2险胜对手。赛后握手时，陈梦凑到孙颖莎耳边："你们俩的气场...啧，根本不像分手过的样子。"
孙颖莎假装没听见，快步走向休息区。
———
混合采访区，记者们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抛来。
"重组后感觉如何？"
"默契度恢复得怎么样？"
"有特别的训练方法吗？"
王楚钦游刃有余地回答着，时不时把问题抛给孙颖莎，给她留足思考时间。这是他们以前的默契——面对媒体时互相照应。
"我们看到比赛中王楚钦选手似乎特别照顾孙颖莎选手，"一个戴眼镜的记者突然问道，"这是新战术安排吗？"
孙颖莎握紧矿泉水瓶，塑料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混双比赛本来就需要互相补位。"王楚钦平静地回答，"莎莎今天发挥得非常出色，我们都在为团队做出自己的贡献。"
他自然而然地用了"莎莎"这个昵称，而不是官方场合常用的"孙颖莎选手"。孙颖莎注意到有几位记者交换了意味深长的眼神。
"网上有粉丝猜测你们私下的关系可能不止是搭档，"另一个记者追问，"对此有什么回应吗？"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孙颖莎感觉自己的手指变得冰凉，喉咙发紧。两年前，正是类似的舆论压力成为压垮他们关系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们是非常好的搭档和朋友。"王楚钦的声音冷静而坚定，"希望大家更多关注我们在赛场上的表现。"
他的官方回答无可挑剔，但孙颖莎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又强迫自己松开——这是他压抑情绪时的小动作。
采访结束后，孙颖莎匆匆回到宿舍，一头栽倒在床上。她掏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微博。莎头组合的词条赫然挂在热搜榜上。
置顶是一条比赛视频，配文："王楚钦这个救球后看向孙颖莎的眼神...这真的只是搭档吗？"
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
【绝对有情况！头哥看莎莎的眼神都能拉丝了】
【cp粉能不能别yy了？专注比赛不行吗】
【听说他们以前谈过？有没有知情人】
【不管怎样希望不要影响比赛成绩】
孙颖莎锁上屏幕，将脸埋进枕头。外界的关注和猜测像一张无形的网，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想起两年前的那个夜晚，王楚钦也是这样站在她宿舍门口，说"也许我们暂时分开比较好，为了你的职业生涯"。
当时的她以为那只是借口，哭了一整夜。但现在，她开始理解他的选择——在聚光灯下维持一段感情，远比想象中艰难。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谁？"
"是我。"王楚钦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你...落了一副护腕在采访区。"
孙颖莎起身开门。王楚钦站在走廊里，手里拿着她那副粉色护腕。他的头发还有些湿，应该是刚冲完澡，身上带着淡淡的沐浴露香气。
"谢谢。"她接过护腕，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一股微小的电流似乎从接触点蔓延开来。
王楚钦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犹豫了一下："那些记者的问题...你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孙颖莎勉强笑了笑，"早就习惯了。"
"莎莎..."王楚钦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明天见。"
他转身要走，孙颖莎却鬼使神差地叫住他："等等。"
王楚钦回过头，疑惑地挑眉。
"你上次说...器材室的门锁是你弄坏的？"孙颖莎压低声音问。
王楚钦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嗯。"
"那..."她咬了咬下唇，"你宿舍有速效救心丸吗？我好像有点..."
"心悸？"王楚钦立刻紧张起来，"我房间有药，你等我..."
他匆忙跑向走廊另一头，孙颖莎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自己撒了个多么拙劣的谎——她根本没有心悸，只是想...多和他待一会儿而已。
王楚钦很快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小药盒。当他靠近时，孙颖莎注意到药盒边缘有些磨损，显然不是新买的。
"你一直随身带着这个？"她轻声问。
王楚钦的动作顿了一下："...习惯了。"
两年前，孙颖莎在一次高强度训练后突发心悸，把王楚钦吓得半死。从那以后，他的包里永远备着速效救心丸，即使在他们分手后也没改变这个习惯。
这个认知让孙颖莎的心脏真正开始不规则跳动起来。她接过药盒，假装倒出一粒药含在舌下，实际上只是让那颗小小的药丸在口腔里慢慢融化，苦涩的味道弥漫开来。
"好点了吗？"王楚钦关切地问，手指无意识地抬起，似乎想触碰她的脸颊，又在半空中停住。
孙颖莎点点头，突然注意到他手腕上戴着一条红绳手链——那是2019年她在大阪买的，一人一条。她以为他早就扔了。
"你还留着这个？"她指了指那条已经有些褪色的红绳。
王楚钦下意识用另一只手盖住手腕，像个被抓到做错事的孩子："...嗯。"
"我那条弄丢了。"孙颖莎说，其实她把它收在了抽屉最深处，舍不得戴也舍不得扔。
王楚钦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你...去年全运会赛后采访没戴。"他轻声说，"我注意到了。"
孙颖莎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一直在关注她，即使在他们"分手"后，即使隔着屏幕和千山万水。
"其实..."她刚要开口，隔壁宿舍的门突然打开，陈梦走了出来。
"哟，在走廊聊天呢？"陈梦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嘴角挂着促狭的笑容。
王楚钦后退一步，拉开了和孙颖莎的距离："我正要走。莎莎，记得多喝水，早点休息。"
他匆匆离开，背影有些仓皇。孙颖莎望着他的背影，舌尖的药味越发苦涩。
"你们俩啊..."陈梦摇摇头，"明明互相喜欢，干嘛这么别扭？"
孙颖莎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关上了门。她靠在门板上，慢慢滑坐在地上，从床头抽屉最深处摸出那条褪色的红绳，小心翼翼地戴回手腕。
---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