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离漾的童年记忆里，永远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从他记事起，手腕上就常常扎着针管，透明的液体顺着输液管滴进血管，带来短暂的暖意，也带来挥之不去的虚弱。
医生说他和母亲司徒漾一样，得了——白血病。
因为这病，他从小就比别的孩子安静，也比别的孩子更黏人。
黏的人只有一个，就是他的母亲。
司徒漾总是坐在窗边的摇椅上，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她柔软的长发上，给她苍白的脸镀上一层暖光。
小小的墨离漾从不肯离开她身边三步远，要么窝在她怀里听故事，要么趴在她腿上看她织毛衣，连吃饭睡觉都要紧紧攥着她的衣角。
幼儿园老师想抱他，他会立刻皱起眉躲开，邻居阿姨给的糖果，他看都不看一眼。
“阿漾，跟小朋友去玩呀。”司徒漾轻轻摸着他的头发，指尖带着常年输液留下的微凉。
“不要。”他把脸埋进母亲的颈窝，声音闷闷的，“我要陪着妈妈。”
“傻孩子。”司徒漾失笑，眼底却闪过一丝心疼，“妈妈在这里又不会跑。”
“不行。”他固执地摇头，小手把母亲的衣服抓得更紧，“万一妈妈走了怎么办？”
这股执拗劲儿让司徒漾又气又笑，常常抱着他跟护士念叨：“你看这孩子，什么都要攥在自己手里才安心。”
转头又对他叹气，“不愧是墨砚之的儿子，这倔脾气、这偏执劲儿，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小小的墨离漾听不懂“偏执”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像爸爸”是好事。
因为母亲每次提起爸爸，眼睛里都会闪着光。
晚饭后，司徒漾总会给他讲她和爸爸的故事，声音轻得像羽毛：“妈妈和你爸爸是青梅竹马哦。
他以前可懒了，最大的愿望就是守着家里的老书店，喝喝茶看看书，一辈子安安稳稳的。”
“那爸爸为什么要去当守夜人呀？”墨离漾仰着头问。
他见过守夜人的制服，黑色的，很酷，但母亲说那代表着危险。
司徒漾的指尖顿了顿，望向窗外的晚霞：“因为妈妈呀，妈妈那时候总说，想保护这个世界，想让所有人都能安安稳稳地笑，我说我想加入守夜人，去守护那些笑容。”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眼里漾起温柔，“你爸爸本来打死都不肯的，可他看着我说梦想的样子，最后还是妥协了，他说：‘既然你喜欢这个世界，那我就陪你一起保护它。你守着你的梦想，我守着你。’”
说到这里，她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墨离漾的手背上，凉凉的。
5岁的孩子不懂生离死别，只是笨拙地擦去她的眼泪，努力扬起嘴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那笑容很稚嫩，眼睛弯成月牙，像极了司徒漾平日里对他笑的模样。
司徒漾看着他的笑脸，突然不哭了，把他紧紧搂进怀里：“我们阿漾笑起来真好看，跟妈妈一模一样。”
从那以后，墨离漾更爱听别人说他像母亲了。
护士阿姨说“离漾这双眼睛真像你妈妈”
他会偷偷抿着嘴笑，邻居奶奶说“这孩子笑起来跟司徒丫头一个样”
他会立刻把笑容咧得更大，他把“像妈妈”当成最珍贵的夸奖，固执地认为只要一直黏着妈妈、一直像妈妈，妈妈就永远不会离开。
……
7岁那年的冬天，比往年更冷。
墨离漾记得那天飘着雪，母亲接他从医院回家，路上却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天空裂开一道漆黑的缝，阴冷的风卷着怪物的嘶吼从裂缝里涌出，街上的人们尖叫着四散奔逃。
“阿漾别怕，妈妈在。”司徒漾把他紧紧护在怀里，周身突然亮起淡金色的光墙。
那是她的禁墟，将怪物的利爪与人群的恐慌隔绝在外。
她站在光墙前，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畏惧。
可光墙外的人群却在尖叫中变得疯狂。
有人哭喊着“是她引来的怪物”，有人嘶吼着“把她推出去喂怪物”。
墨离漾躲在母亲怀里，能清晰地听见那些曾经对母亲说过“谢谢”的人，此刻正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她。
“妈妈……”他害怕地攥紧母亲的衣角，“他们为什么要骂你？”
司徒漾没有回答，只是把他抱得更紧，光墙的光芒却在人群的撞击下渐渐暗淡。
突然，一只手从光墙的缝隙里伸了进来，狠狠推在司徒漾的背上。
她踉跄着向前几步，光墙瞬间出现裂痕。
更多的人涌上来，撕扯着她的衣服，将她往那道漆黑的裂缝推去。
“快跑！阿漾快跑！”母亲最后推开他的力道那么大，声音却还是很温柔，“活下去……替妈妈好好活下去……”
墨离漾摔在雪地里，眼睁睁看着母亲被人群推得越来越近，看着她最后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充满了不舍。
他想爬过去抓住母亲的手，却被混乱的人群绊倒，只能在雪地里哭喊着“妈妈”。
裂缝吞噬母亲的瞬间，他看到光墙彻底破碎，金色的光点像流星一样散落，落在雪地上，融化成小小的水洼。
后来他才知道，父亲墨砚之在3年前的任务中“死无全尸”，连骨灰都没留下。
而母亲用生命撑起的光墙，最终却成了被保护者背叛的枷锁。
他醒来时在守夜人的分部，有人告诉他“你父母牺牲了，为了让你好好活下去，我们只能消除你的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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