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天光刚漫过墙头,安歌踩着露水往练功房走。青石砖缝里的草叶沾着湿意,她走得急,转过月亮门时没留神,肩膀重重撞上一个人。
闵安歌“唔——”
她踉跄着后退,手腕却被人稳稳攥住。
熟悉的冷香裹着晨气涌过来,抬头就撞进闵玧其的眼。
他的手还扣在她腕上,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稳。
晨光从他肩头斜切过来,在他眼下投出浅影,那双总是覆着薄冰的眸子,此刻看得格外清,连她慌乱的睫毛都映在里面。
廊下的灯笼还没熄,暖光晃在两人相触的手腕上,像圈发烫的线。
安歌的心跳突然乱了拍子,后背的旧伤被牵扯得发疼,却没力气挣开。
时间像被拉长的丝线,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直到闵玧其先松了手,指尖擦过她的皮肤,留下点微凉的触感。
闵玧其“毛躁。”
他的声音比晨露还冷,却没往日的厉色。
安歌往后退半步,垂手站好,指尖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闵安歌“是安歌的不是,惊扰闵先生了。”
他“嗯”了一声,转身往练功房走,黑色的长衫扫过石阶,
闵玧其“今日圆场若走不稳,罚抄戏词三百遍。”
安歌咬了咬唇,跟上他的脚步。
刚踏进练功房,就见管家引着个穿军装的男人站在当中。
那人肩宽腰窄,军靴碾过青砖,发出沉得像敲鼓的响。听见动静,他猛地转过身,帽檐下的眼带着股没驯好的野,正是金泰亨上尉。
金泰亨“太子爷。”
他抬手敬军礼时,指尖在帽檐上磕出脆响,眼神却斜斜挑着,没半分恭敬,
金泰亨“听说你这儿有个能唱能打的传人,特来看看。”
闵玧其往太师椅上坐,指尖叩着扶手:
闵玧其“军营的规矩管不住你,倒来我这戏台子撒野?”
金泰亨扯掉军帽往桌上一扔,黑发被压得乱糟糟,反倒衬得眉眼更桀骜:
金泰亨“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瞥向安歌,嘴角勾出点痞笑,
金泰亨“这就是你教的传人?看着倒像只没开屏的孔雀。”
安歌攥紧了袖口,没作声。
闵安歌“安歌,见过金上尉。”
闵玧其声音平平。
金泰亨没等安歌开口,突然往前凑了两步,军靴踩在地上“咚”一声,带着股压迫感:
金泰亨“听说你水袖甩得能缠住人的刀?露一手看看。”
他的语气带着命令的硬,像在军营里对下属说话。
安歌抬眼迎上他的目光,没动:
闵安歌“闵先生没发话,安歌不敢妄动。”
金泰亨“哟,还挺倔。”
金泰亨低笑一声,突然伸手想去掀她的袖口,
金泰亨“让我瞧瞧是不是藏着什么本事——”
闵玧其“金泰亨。”
闵玧其的声音冷了下来,
闵玧其“想学戏就规矩点,不想学就滚。”
金泰亨的手顿在半空,回头冲闵玧其扬了扬下巴,眼里的桀骜没散,却收回了手:
金泰亨“行,听你的,不就是唱戏吗?我学。”
他往场中央一站,身姿笔挺得像杆枪:
金泰亨“从哪开始?”
闵玧其“台步。”
闵玧其端起茶盏,
闵玧其“安歌,示范。”
安歌提起裙摆,圆场走得轻如流云,水袖在晨光里划出浅弧。
后背的伤疤隐隐作痛,她却咬着牙稳住身形——闵先生教的,从来不止是戏。
金泰亨看着看着,突然嗤笑:
金泰亨“软绵绵的,娘们唧唧。”
他学着迈步时,腿抬得又高又直,带着操练的硬劲,差点顺拐。
安歌没忍住,闷笑出声。
金泰亨回头瞪她,眼里冒着火,却不是真恼,是不服输的烈:
金泰亨 “笑什么?老子练三天,保准比你走得稳!”
他攥着拳又试,军靴在地上蹭出刺耳的响,却硬是不肯停,额角的汗珠子顺着下颌线往下掉,砸在衣襟上洇出深色。
安歌看得有些发怔,这人明明一身桀骜,偏生有股认死理的韧。
她走神的功夫,金泰亨后退时没站稳,胳膊肘猛地撞过来。
安歌下意识躲,却被他一把攥住手腕。
他的掌心带着汗,又热又糙,像有火星子窜过来。安歌浑身一麻,没多想就抬脚踹在他膝盖后窝。
金泰亨 “嘶——”
金泰亨踉跄着松手,捂着腿瞪她,眼里却亮得很,
金泰亨 “可以啊,还会还手?”
他非但没气,反而舔了舔唇角,像找到了对手的狼:
金泰亨 “再来!今儿我不光学台步,还得跟你讨教讨教这防身的法子!”
闵玧其在一旁看着,茶盏在指尖转了半圈,眼底的冰纹里,似乎藏着点说不清的光。
晨光漫过练功房的窗,把三个人的影子叠在地上。安歌甩了甩发烫的手腕,看着金泰亨眼里的好战劲,突然觉得,这戏怕是没法安安分分地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