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玧其放下茶盏时,瓷底与桌面碰撞的脆响打破了练功房的僵持。
他没看缠斗的两人,只淡淡扫了眼窗外渐亮的天光,玄色衣摆扫过门槛,留下句“别误了下午的念白”,便彻底隐进了回廊的晨雾里。
闵玧其一走,金泰亨周身的“收敛”便散了大半。
他揉着膝盖后窝,军靴在青砖上碾出两道浅痕,眼里的好胜劲像被点燃的柴火,越烧越旺:
金泰亨“没人盯着了,这下能放开练了吧?”
安歌攥着水袖的指尖松了松,却没立刻应。
方才闵先生虽没明责,可“别误了正事”的提醒还在耳边——她学戏是为了藏住仇恨、查清真相,不是来陪军官打闹的。
金泰亨“怎么?还怕我吃了你?”
金泰亨见她不动,故意往前凑了半步,军靴踩地的沉响带着股压迫感,可语气里的痞气却压过了戾气,
金泰亨“还是觉得我连个台步都学不会,要靠耍横混过去?”
这话像根细刺,轻轻扎在安歌心上。
她抬眼望过去,金泰亨的军帽歪在脑后,额角的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淌,砸在衣襟上洇出深色,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藏着两簇不肯灭的火——那是种“认死理”的韧,和她咬牙学戏时的劲,竟有几分像。
闵安歌“台步要学,防身术也能教你。”
安歌终于松了口,往后退了两步,摆出示范的姿势,
闵安歌“但得按我的规矩来——先练云步,脚步要轻,像踩在棉花上,不许用你军营里‘砸钉子’的劲。”
金泰亨立刻收了痞气,挺直脊背应了声“好”,那模样倒有几分军人的规整。
可真等他迈开步子,还是露了怯——常年练军姿的腿早已习惯了“绷直”,此刻要他刻意放软,走起来像刚学步的孩子,脚尖总忍不住往外侧撇,军靴在青砖上蹭出刺耳的响。
闵安歌“不对。”
安歌上前,用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膝盖,
闵安歌“膝盖要微屈,别绷那么紧,想象你脚底下是刚晒过的棉絮,一用力就会陷进去。”
她的指尖带着点微凉,碰到金泰亨膝盖时,他像被烫到似的颤了一下,脚步更乱了。
安歌没察觉他的异样,只专注地调整他的姿势,直到金泰亨的步子终于有了点“轻”的意思,才停下动作,退到一旁。
闵安歌“再来一遍,这次别盯着脚,看前方。”
金泰亨深吸一口气,重新迈步。
晨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竟真有了点“云步”的飘劲。
可没走两步,他还是没稳住,往后踉跄着要倒,手忙脚乱间竟伸手去抓旁边的安歌。
闵安歌“小心!”
安歌下意识往旁边躲,却还是被他攥住了手腕。
金泰亨的掌心又热又糙,带着军靴磨出的薄茧,像有火星子顺着指尖往她胳膊上窜。
安歌浑身一麻,想起上次被他攥住时的反应,这次没等他松手,便屈起手肘,轻轻撞在他的小臂上——力道不大,却刚好能让他松劲。
金泰亨 “嘶——你这丫头,下手倒挺准。”
金泰亨松开手,揉着小臂低笑,眼里却没半点恼意,反而多了几分兴奋,
金泰亨“这招叫什么?回头我也教给我手下的弟兄,省得他们总被人偷袭。”
闵安歌 “没名字,是闵先生教我练身段时,顺带提的防身小技巧。”
安歌甩了甩手腕,把发烫的指尖藏在水袖里,
闵安歌“水袖能缠住人的胳膊,手肘能撞开对方的力道,都是借力打力,不用拼蛮力。”
金泰亨听得眼睛发亮,当即就要学:
金泰亨“那你教我,先教怎么用手肘撞人,再教水袖缠人的法子——学会了,以后谁再敢欺负你,我直接把人撂在地上!”
他说这话时,语气里带着军人的直白与护短,没半点绕弯子的意思。
安歌心里一动,忽然想起闵府没出事时,哥哥也总这样跟她说“谁敢欺负你,哥帮你揍回去”。眼眶微微发涩,却被她飞快地压了下去。
闵安歌 “先把云步练熟了再说。”
安歌别过脸,掩去眼底的红,
闵安歌“连步子都站不稳,学再多防身术也没用。”
金泰亨虽急着学新招,却也没反驳——他认死理的劲又上来了,认定“安歌的规矩没错”,便乖乖回到场中央,一遍遍练起云步。
阳光越发明亮,练功房里的脚步声、安歌偶尔的提点声,混着金泰亨不服输的喘气声,竟织成了段热闹的调子。
练到日头偏午,金泰亨终于能把云步走得像模像样。他擦着汗,走到安歌面前,眼里的兴奋藏都藏不住:
金泰亨“怎么样?没给你丢脸吧?现在能教我手肘撞人的法子了吧?”
安歌看着他额角的汗、被磨出浅痕的军靴,还有那双亮得像星星的眼睛,忽然觉得,或许这乱世里,也不全是冰冷的算计与仇恨。
她点了点头,抬手示范:
闵安歌“看好了,手肘要往对方小臂内侧撞,那里最疼,也最容易让他松劲……”
金泰亨立刻凑过来,看得格外认真,连呼吸都放轻了些。晨光落在两人身上,把他们的影子叠在地上,像幅难得安稳的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