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金泰亨听安歌说要“练熟基础动作”,肩背瞬间绷得笔直,军靴在青砖上重重磕了下,那股军人的规整劲儿里,还藏着点不服输的烈——他最见不得“没做好”,更怕在安歌面前露怯。
“你再慢动作走一遍,我盯着细节。”
他往前凑了半步,帽檐下的眼亮得惊人,像锁定目标的鹰,连安歌水袖扫过空气的弧度都没放过。
等安歌示范完,他立刻照着做,手臂微屈时刻意收了军营里练出的硬劲,腰腹跟着呼吸松劲,可常年扛枪的胳膊哪那么容易变软,手肘撞出去时还是带着点“砸木桩”的沉劲。
闵安歌“还是太硬。”
安歌忍不住提醒,
闵安歌“要借腰腹的巧劲,不是用胳膊死扛。”
金泰亨喉结滚了滚,没反驳也没泄气,只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语气里带着股认死理的轴:
金泰亨“再来,这次我盯着腰腹动。”
他重新站好,眼神死死盯着自己的腰腹,像在军营里瞄准靶心似的专注。
安歌站在他身侧,指尖刚要虚指他的腰腹,就见他猛地吸气、收腰,手肘撞出去时竟真的带了点“借势”的柔。
金泰亨“成了!”
金泰亨眼睛瞬间亮了,像打赢了场硬仗似的,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得意,可没等安歌开口,又立刻补充,
金泰亨“不对,刚才腰腹还是僵了点,再来一次。”
安歌看着他反复调整姿势,额角的汗滴落在衣襟上洇出深色,却没半点不耐烦,心里忽然想起闵先生说的“认死理的人,最难得”——这世上大多人学东西怕难怕累,可金泰亨偏不,认定要学好,就非得跟自己较上劲。
又练了半炷香的功夫,金泰亨终于能流畅做完动作,他才松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个油纸包,递到安歌面前时,指尖还带着点汗湿的糙意:
金泰亨“军营伙房老张做的桂花糖糕,甜不腻,你练戏耗嗓子,垫垫肚子。”
安歌刚要道谢,就见他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点桀骜的别扭——明明是特意带来的,偏要装得随意:
金泰亨“别多想,就是老张今天做太多,我吃不完浪费。”
可那油纸包叠得整整齐齐,糖糕还带着温乎气,哪像是“吃不完剩下的”?安歌看在眼里,没戳破,只轻声说了句“谢谢”。
金泰亨耳尖微红,赶紧转移话题,拍着胸脯保证:
金泰亨“以后我每天卯时来,你教我防身术,我晚上回营对着木桩练,保准三天内练熟!”
他说这话时,眼神格外认真,像在立军令状,半点没把“军官放下身段学戏”当回事——在他眼里,认定“能护着安歌、能学好本事”,比什么身份面子都重要。
两人又说了几句,金泰亨摸出怀表看了眼,脸色微变——龙街区的防务巡查不能迟到。
他抓起搭在椅上的军帽,脚步急却没乱分寸,走到门口时还回头叮嘱:
金泰亨“明天我带军营的伤药来,你练戏总磕着,这个比红媚楼的药膏管用。”
没等安歌回应,他就大步流星地走了,军靴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又沉又快,像在军营里赶任务似的,可走了没几步,又折回来,把安歌刚才给他擦汗的布巾叠得方方正正,放在门口石阶上,才真的转身离开——那份桀骜里,藏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细心。
安歌站在门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手里攥着温热的糖糕。
她忽然懂了,金泰亨的桀骜从不是目中无人,是不屑于虚伪敷衍;他的认死理也不是固执,是认定了就绝不回头的韧——就像他认定“护家国”,便顶着压力查贪腐;认定“学本事护她”,便放下身段反复练笨拙的动作。
这份直白又炽热的性子,在这勾心斗角的乱世里,竟像束没被染污的光。
安歌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转身往回走。刚到回廊拐角,就见闵玧其站在槐树下,手里端着茶盏,眼神平静地望着她。
闵安歌“闵先生。”
她下意识攥紧布包,声音轻了些。
闵玧其没提金泰亨,只淡淡道:
闵玧其“下午学《锁麟囊》的‘春秋亭’选段,别迟到。”
闵安歌“我知道了。”
安歌垂手应下。
闵玧其转身离开,玄色衣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风。安歌站在原地,看着手里的糖糕,心里清楚——她不能沉溺于这份温暖,可金泰亨这份带着韧劲儿的真诚,却让她忍不住记在了心里。
回到房间,她把糖糕收好,拿起戏词默念。阳光落在“春秋亭外风雨暴”上,也落在她眼底——那里有仇恨的沉,也悄悄藏了点,因这份乱世难得的真诚,而泛起的浅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