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电站内部比外面更加昏暗死寂。巨大的变压器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蒙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粗大的电缆如同巨蟒般在地面和墙壁上盘绕、垂落。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味、金属锈蚀味和一种……淡淡的、难以形容的甜腥味。和笔记本里描述的一样。
楚秋生抱着苏雨晴，小心翼翼地前行。脚下是厚厚一层油污混合着灰尘的粘腻物质，踩上去发出令人不安的嘎吱声。手电光柱在巨大的设备间扫过，投下扭曲晃动的阴影。空旷的空间里，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按照笔记本的线索，他需要找到“总控室”和后面那段“地下管道总阀门”。
他穿过一片布满巨大开关闸刀的区域（很多闸刀手柄已经锈死或断裂），前方出现一扇半开的、厚重的金属门。门上用红漆写着模糊的“总控室”字样。
门内一片狼藉。控制台被砸得稀烂，仪表盘玻璃碎裂，各种按钮和指示灯散落一地。墙上挂着的操作规章和安全条例布满灰尘，纸张泛黄卷曲。地上散落着大量烧焦的电路板和文件碎片。
楚秋生将苏雨晴小心地放在墙角一块相对干净的地方。她依旧昏迷，脸色苍白，呼吸微弱，身体冰冷得不正常。楚秋生脱下自己最后一件还算完整的内衬，盖在她身上，心中的担忧和那丝挥之不去的异样感越来越重。
他打着手电，开始在废墟中翻找。踢开烧焦的塑料碎片，拨开散落的电线。控制台下方的一个金属柜子引起了他的注意。柜门虚掩着，里面似乎塞满了东西。
他拉开柜门。里面是几个厚重的硬壳文件夹。大部分都烧毁或浸水了。他抽出最下面一本看起来相对完好的。封面写着“设备维护记录（1983-1984）”。
翻开。前面都是些常规的检修记录。翻到1984年3月，记录变得异常简单潦草，甚至中断了几页。最后几页的空白处，用极其潦草、颤抖的笔迹写着：
“3.10 晴。刘带人来‘检查’。要求启动‘特殊净化程序’。压力异常！管道震动！阀门指示器爆红！我提出异议，刘威胁要让我‘提前退休’。”
“3.12 阴。压力持续异常！总阀附近管道有异响！像……像有人在里面敲打？不可能！是压力太大！我报告了，刘说‘正常现象，不用管’。”
“3.14 大风。声音更大了！晚上值班，总控室温度骤降！听到……哭声？从通风口传来……是幻觉吗？我受不了了！明天必须上报！”
记录到此为止。3月15日空白。后面夹着一张被撕碎的纸条，勉强拼凑起来：
“检测报告副本”
“样本编号：HC-831215（15号楼304室）”
“检出项：氰化物（严重超标）、汞、铅、苯系物……”
“结论：水体受严重工业污染，具有强毒性及致癌性，严禁接触或使用！”
“检测单位：冬城第三环境检测中心”
“日期：1983.12.18”
报告下方，盖着鲜红的公章。但在这份副本上，有人用粗黑的笔迹，在结论处打了一个巨大的叉！旁边批注：“作废！按‘净化合格’处理！——刘长海”
铁证如山！
楚秋生死死攥着这张拼凑起来的报告副本，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冰冷的愤怒几乎要将他的血液冻结！刘长海！他不仅知道污染！他亲手篡改了报告！将剧毒说成合格！他才是希望城区无数悲剧的元凶之一！比王大富更该死！
就在这时！
滋啦……滋啦……
一阵微弱的、仿佛电流短路的声响，毫无征兆地在死寂的总控室里响起！
声音来源……似乎是控制台后面！
楚秋生猛地抬头！手电光柱瞬间扫过去！
控制台后面，原本是墙壁的地方，似乎有一个……半人高的维修通道？通道口的铁栅栏门歪斜着，里面一片漆黑。那滋啦声，就是从通道深处传来的！断断续续，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节奏感。
楚秋生握紧消防斧（之前捡了回来），警惕地靠近。通道里散发着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焦糊和甜腥的怪味。隐约还有……一种铁锈和臭氧混合的气息？
滋啦……滋啦……
声音更清晰了。像是什么东西在摩擦金属。
楚秋生深吸一口气，用斧尖挑开歪斜的铁栅栏门。一股阴冷的、带着铁腥味的风从通道深处吹出。他侧身钻了进去。
通道很短，只有几米。尽头连接着一个更大的空间。手电光柱扫入，照亮了眼前的景象。
这是一个半地下的设备间。更加潮湿阴暗。中央位置，是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圆柱形金属罐体，上面连接着粗大的管道和阀门。罐体表面布满了各种仪表和泄压装置。这里应该就是供暖系统的“总阀门”所在。
而就在那巨大的金属罐体下方，蜷缩着一个“人”。
或者说，一具遗骸。
他穿着深蓝色的工装，戴着安全帽。身体呈一种极度痛苦的蜷缩姿态，背靠着冰冷的罐体。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焦黑色，布满龟裂的纹路。他的右手死死抓着一把巨大的管钳，管钳的尖端深深嵌入了罐体底部一个阀门的手轮缝隙里，似乎死前还在试图拧紧什么。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脸。五官扭曲，嘴巴大张，似乎在无声地呐喊。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两个烧熔的、深陷的黑窟窿！窟窿边缘的皮肉焦黑翻卷。而那两个黑窟窿里……此刻正闪烁着极其微弱的、幽蓝色的……电火花！滋啦……滋啦……
声音的来源！
是那个值班员！笔记本的主人！他果然死在了这里！死状……和张建军如此相似！都是被电死的！而且……他也被污染了？异化了？！
滋啦……滋啦……
随着楚秋生手电光的照射，那具焦黑遗骸眼窝里的电火花猛地闪烁了一下！频率加快！他那只握着管钳的焦黑右手，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一股强烈的、带着狂暴电流的怨念，如同实质的浪潮，瞬间充斥了整个设备间！空气噼啪作响！楚秋生全身汗毛倒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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