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时,沈烬已经在监控室待了整整四个小时。屏幕上反复回放着昨晚车库门口的画面,邵野迟的身影在十点十七分走出大门,穿着那件灰蓝色的队服,手里空着,步伐甚至称得上悠闲。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下一个监控探头的拍摄范围内,再也没有出现过相似的身影。
“监控死角太多了。”陆宣城把刚打印的路线图铺在桌上,用红笔圈出三个盲区,“从车库出来往左转,经过器材室后门那段路,刚好被货运集装箱挡住,至少有三分钟的监控空白。”
关疏浚蹲在地上检查监控设备的线路,指尖沾着灰尘:“线路没被动过手脚,不像人为破坏。”他抬头看向沈烬,对方背对着他们站在窗前,晨光勾勒出他紧绷的肩线,alpha信息素里的冷意几乎要凝成实质,“沈哥,要不报警吧?”
沈烬没回头,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金属:“再等等。”
“等什么?”顾明宇的声音从门口传来,omega端着两杯热咖啡,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昨晚根本没回宿舍,手机关机,个人物品什么都没带——这不是闹脾气,是失踪。”他把其中一杯咖啡放在沈烬手边,杯壁的热度透过空气漫过去,却没让对方有丝毫动摇。
沈烬终于转过身,眼底布满红血丝,目光扫过桌上的路线图:“查朋阳呢?”
“在整理邵哥的检修记录,”陆宣城叹了口气,“那孩子吓坏了,早上来的时候眼睛肿得像桃子。”
话音刚落,查朋阳就抱着一摞文件夹走进来,少年的手在发抖,文件夹边缘磕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沈、沈哥,”他把文件夹放在桌上,声音带着哭腔,“这是哥从赛季开始到现在的检修单,我都整理好了……但是……”
“但是什么?”顾明宇追问。
“最后一页是空的。”查朋阳指着最底下的文件夹,“昨晚他让我整理完清单就先走,说他自己补填今天的检修记录,可现在……”
沈烬伸手抽出那页空白的检修单,纸张边缘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他指尖划过光滑的纸面,忽然想起昨晚邵野迟说要去洗手间时,手里攥着的正是这支记录笔。
“陈队呢?”沈烬把纸捏在手里,指节泛白。
“去联系赛事组委会了,”关疏浚接口,“说要报备车手缺席,顺便查下昨晚赛场周边的交通监控。”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陈队比我们还慌——邵哥是车队的核心,他这时候消失,别说接下来的比赛,赞助商那边都没法交代。”
顾明宇忽然走到监控屏幕前,调出最后那段画面,手指点在邵野迟走出车库的瞬间:“他在看什么?”
众人凑近屏幕,只见画面里的邵野迟在门口停顿了半秒,头微微侧着,像是在听什么声音。他脸上没有惊慌,甚至带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随即转身走进阴影里,再没出现。
“不像被胁迫。”陆宣城皱紧眉,“倒像是……自己要走。”
这话像块石头投进死水,监控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沈烬捏着空白检修单的手紧了紧,纸张发出细微的撕裂声。他想起邵野迟昨晚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如果有天我突然不见了,你会找我吗?”
原来不是无聊,是预告。
“他不会自己走。”沈烬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他的车还在,头盔还在,连常用的那支战术笔都留在桌上——”他忽然顿住,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就往车库跑。
众人赶紧跟上去,只见沈烬径直冲到邵野迟的储物柜前,一把拉开柜门。里面的物品和昨天没两样,抑制剂、备用队服、折叠伞……直到他翻到最底层,指尖触到一个冰凉的金属物件。
是那枚三年前的赛道纪念币。
沈烬把纪念币捏在掌心,冰凉的触感透过皮肤渗进来。他忽然闭上眼,脑海里闪过无数个画面——邵野迟在赛道上冲他比出的胜利手势,两人在维修站争论战术时的剑拔弩张,深夜车库里并排坐着分享一瓶矿泉水的沉默……这些画面清晰得像昨天刚发生,没有丝毫模糊。
他的能力没有被触发。
这认知让沈烬的心脏猛地一缩。他能抹去别人的记忆,却从未试过自己的记忆会出问题。可现在,他无比确定,关于邵野迟失踪前的最后几小时,有什么东西被刻意模糊了——不是他的能力,是别的什么。
“怎么了?”顾明宇站在他身后,注意到他骤然发白的脸色。
沈烬没回答,只是把纪念币放回原处,缓缓合上柜门。金属碰撞的轻响在车库里回荡,像一声无奈的叹息。
这时,陈明志拿着手机匆匆跑进来,脸色难看至极:“组委会那边说,昨晚赛场周边的监控系统……全坏了。”
“全坏了?”陆宣城不敢置信,“那么多探头,怎么可能同时坏?”
“说是线路老化引发的短路,”陈明志的声音发颤,“鬼才信!”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扫过车库里的众人,“现在怎么办?没有邵野迟,下一场比赛……”
“我上。”顾明宇忽然开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omega挺直脊背,脸上没什么表情:“我的车参数和邵野迟的接近,战术磨合过三次,没问题。”
沈烬看向他,目光沉沉:“你知道他的战术核心在哪里?”
“知道。”顾明宇迎上他的视线,毫不退缩,“在你身后,守住第二梯队,给你创造冲刺空间。”
车库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墙上的电子钟在滴答作响。查朋阳忽然小声说:“哥昨天说,这场比赛的关键不在速度,在时机。”
时机?沈烬咀嚼着这两个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手机——那里还存着昨晚没发出去的消息,只有三个字:“回了吗?”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凌砚宇正在检修邵野迟的赛车引擎,指尖触到冷却系统的管道时,忽然皱起眉。管道内壁附着着一层极淡的白色粉末,不是机油残留,也不是冷却剂的结晶,像某种……他用镊子取下一点粉末,放在检测纸上,粉末很快变成了透明的液体,渗入纸纤维里,没留下任何痕迹。
凌砚宇的心跳骤然加速。他不动声色地把检测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眼角的余光瞥见窗外掠过一道黑色的轿车影子,车牌号被刻意遮挡了。
赛道的风还在吹,却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邵野迟消失的那一刻起,就彻底变了味道。空白的检修单,全坏的监控,神秘的白色粉末……还有那个始终隐藏在暗处的名字,像一张无形的网,正缓缓收紧。
沈烬看着顾明宇走向赛车的背影,忽然开口:“检查一下他的冷却系统。”
凌砚宇浑身一僵,随即低声应道:“……好。”
有些异常,已经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