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漫过巷口的屋檐,朱晓宇已经骑着自行车出了门。车筐里放着两个刚买的肉包,是给爷爷带的早点,也是给自己壮胆的——他一夜没睡踏实,心里揣着那个滚烫的梦,总觉得该跟谁说点什么。
金婵的茶馆已经开了门,他正蹲在门口摆弄那盆茉莉,指尖轻轻拂过沾着露水的花瓣,动作还是那么温和。晨光落在他侧脸上,把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竟和梦里那个即将变回原形、却还想说出名字的金蟾,有了一丝重叠的轮廓。
朱晓宇捏了捏车把,把自行车停在茶馆门口,车铃“叮”地响了一声。
金婵抬起头,看到是他,笑了笑:“早啊,朱晓宇。今天起得挺早。”
“早,金婵哥。”朱晓宇跳下自行车,手心里有点冒汗。他低头看了看那盆茉莉,又抬头看向金婵,犹豫了半天,还是把那句盘桓了一夜的话说了出来,“那个……我昨晚又做梦了。”
金婵直起身,擦了擦手上的露水:“还是上次那种梦?”
“嗯,比上次清楚。”朱晓宇攥紧了手里的肉包,热气透过塑料袋渗出来,烫得他指尖发麻,“梦里……我好像看见你了。”
金婵的动作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看见我?”
“不是现在的你,”朱晓宇赶紧解释,语气有点急促,“是……像妖怪的样子。青绿色的,有点像……像蛤蟆。”他说完就后悔了,这形容也太奇怪了,赶紧补充,“我不是骂你啊,就是梦里的样子……”
金婵却没生气,反而轻轻“哦”了一声,眼神飘向远处,像是在回忆什么:“蛤蟆啊……”他顿了顿,忽然问,“那梦里,我跟你熟吗?”
这句话像根引线,瞬间点燃了朱晓宇心里的某个角落。他想起梦里金蟾看向他时,那带着急切和不舍的眼神,想起他们并肩对抗黄眉时,无需言说的默契。
“熟!”他脱口而出,声音有点大,“我觉得……我们好像认识了很久。就像……”他搜肠刮肚地找着词,最后想起了最朴素的说法,“就像发小。”
“发小?”金婵重复了一遍,嘴角慢慢勾起一个浅淡的笑,那笑容里带着点恍惚,又有点释然,“难怪……”
“难怪什么?”朱晓宇追问。
“难怪我总觉得,看你眼熟。”金婵望着他,眼神里的陌生感淡了些,多了点说不清的亲近,“就像……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他说着,转身回茶馆里端了杯温水出来,递给朱晓宇:“刚出锅的包子吧?先喝点水,别噎着。”
朱晓宇接过水杯,指尖碰到杯壁的温热,心里也跟着暖了起来。他咬了口肉包,含糊地说:“金婵哥,你说……人真的有上辈子吗?”
金婵靠在门框上,望着巷口渐渐多起来的行人,轻声道:“不知道。但有时候,有些感觉是骗不了人的。就像我想起‘二舅’会想哭,你梦见我是只蛤蟆,老周总梦见有人让他做话唠,黄烁……”他笑了笑,“黄烁那机灵劲儿,倒真像只停不下来的黄鼠狼。”
朱晓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咽下去的包子差点呛着:“你也觉得他像啊?我梦里他还真说自己是黄鼠狼!”
“是吗?”金婵也笑了,晨光落在他眼里,漾起细碎的光,“这么说起来,倒像是老天爷在跟我们开玩笑,把上辈子的影子,都刻在这辈子的性子上了。”
巷口传来黄烁咋咋呼呼的声音,他骑着辆电动车从街角冲过来,后座上还载着周猩猩,老远就喊:“金婵!给我来两杯冰美式!老周要喝热的!”
周猩猩坐在后座,双手紧紧抓着黄烁的衣服,脸都白了,嘴里讷讷地说:“慢点……慢点……”
朱晓宇和金婵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你看,就算忘了过去,有些人的性子,总会带着宿命般的印记。
朱晓宇看着越来越近的两人,心里那点因为梦境而起的惶惑,忽然淡了。他不知道这场跨越千年的重逢最终会走向哪里,但此刻,晨光正好,故人(或许是)就在眼前,光是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他想起梦里那句没说出口的名字,或许,说不说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又站在了一起,像千年前那样,在同一个清晨,呼吸着同一片空气。
黄烁的电动车“吱呀”一声停在茶馆门口,他跳下来,冲朱晓宇扬了扬下巴:“晓宇,早啊!今天没课?跟我们去工作室玩呗,老周昨天画的老虎logo被甲方夸了!”
周猩猩从后座下来,扶着车把稳了稳,瓮声瓮气地补充:“就……加了一只。”
金婵笑着转身去泡茶:“知道了,两只老虎设计师。”
朱晓宇骑上自行车,看着眼前这三个吵吵闹闹的人,忽然觉得,那个沉重的梦,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那些藏在记忆深处的碎片,正在一点点拼凑,或许慢点,或许模糊,但只要他们还在一起,总有一天,会看清彼此最完整的样子。
他轻轻蹬了蹬脚踏板,自行车缓缓向前,带着他,也带着那段跨越千年的羁绊,朝着巷口的光亮处,慢慢驶去。